认知视角下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隐喻研究

2019-04-01 06:20冯耀东
北方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了不起的盖茨比隐喻

冯耀东

摘要:《了不起的盖茨比》被认为是美国20世纪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描绘了一副爵士乐时代(咆哮的20年代)的全景图,也被认为是一个关于美国梦的警示故事。1980年出版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使得认知视角下的隐喻研究成为热门的研究方向。隐喻不再局限于是一种诗意的想象和修辞多样性的一种策略,而是一种认知方式,人们可以用隐喻理解和创造两种不同事物之间的联系。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运用了各种各样的隐喻,这些隐喻是构建、理解这本书的关键。本文从认知视角,对此书中的隐喻进行研究和探讨,希望帮助读者更好理解此书。

关键词:了不起的盖茨比;认知视角;隐喻

一、引言

这个故事始于1922年夏天的长岛。小说叙述者尼克是耶鲁大学的毕业生,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

他在纽约找了一份债券推销员的工作,在长岛的西卵镇租了一间小房子,成为盖茨比的邻居。盖茨比是一个神秘的百万富翁,定期在他昂贵奢华的豪宅里举办宴会并邀请他的邻居们前来参加,但他自己却从不出席。

受堂姐黛西·布坎南和她丈夫汤姆的邀请,尼克驱车前往东卵镇拜访他们。尼克一进屋就被介绍给了贝克小姐。后来他们俩在一起时,贝克告诉尼克布坎南一直有一个情妇叫默特尔,住在灰烬谷。灰烬谷是东卵镇和西卵镇之间的工业垃圾场。

后来尼克得知盖茨比在1917年认识了黛西,并且深深的爱上了她。很多晚上,盖茨比都会在自己的豪宅,盯着海湾对面的绿灯,那是黛西居住的方向,梦想有一天他们能重新燃起失去的浪漫。当盖茨比邀请黛西来到他的豪宅并展示他奢侈的物质生活时,黛西决定回到他身边。他们开始了一段地下恋情,不久之后,汤姆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汤姆本人与默尔特有染,但他对妻子的不忠却非常生气。

他要求盖茨比和黛西开车去纽约,并警告盖茨比说,他和黛西的感情盖茨比永远无法理解。除此之外,他还跟黛西说,盖茨比是一个通过走私酒水和其他非法活动致富的罪犯。黛西感到茫然,希望回到汤姆身边。当汤姆和尼克驱车回家经过灰烬谷时,他们发现盖茨比的汽车撞死了汤姆的情妇默特尔。

尼克后来从盖茨比那里得知,事故发生时驾驶人是黛西。但是盖茨比下决心承担所有责任。默特尔的丈夫乔治错误地断定那辆黄色轿车的司机就是他妻子的秘密情人,并且下定决心找到车主。发现黄色汽车属于盖茨比后,他射杀了盖茨比并饮弹自尽。

二、研究背景

隐喻研究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代。在很长时间里,由于传统的研究观点,隐喻研究受到了限制。1980年,乔治·拉科夫和马克·约翰逊出版了《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Lakoff&Johnson,1980)这本书,书中指出隐喻不仅是语言和修辞的手段,而且也是一种认知手段。近年来,隐喻已经成为众多学科的热门话题,隐喻的认知功能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研究隐喻成为一种专门的知识。作为一种认知现象,隐喻对思维方式和语言使用具有深远的影响。

隐喻对于许多作品的创作至关重要,《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就有大量的隐喻。研究书中的隐喻是理解这本书的关键。长期以来,很多学者都在研究《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隐喻的使用,但是大多从文学修辞的视角出发,从认知视角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隐喻进行分析的很少或不全面。

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隐喻贯穿全书。读者们很好奇这些隐喻背后的深刻含义,以及作者使用这些隐喻的目的。比如女主角黛西的名字本来就是一个隐喻。绿灯、医生的眼睛、各种颜色、灰烬谷都承担了各种各样隐喻的职责。那么作者为什么要用这些隐喻呢?如此大量的隐喻增加了作品的深度及可读性。理解本书的关键在于把握这些隐喻。这篇文章将从认知的角度出发对书中的隐喻进行诠释,深挖此书的文学、社会价值,从而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这部伟大作品。

三、隐喻的发展

乔治·拉科夫(George Lakoff)和马克·约翰逊(Mark Johnson)是认知视角下隐喻研究的代表人物,在80年代初首次提出了思维的本质是隐喻的思想。他们的作品《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清楚而系统地分析了存在于人们思维中的概念隐喻。拉科夫和约翰逊的概念隐喻理论受到雷迪(Reddy)“管道理论”的启发,而雷迪受到了理查德(Ivor A.Richards)互动理论的影响。

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马克·特纳(Mark Tunner)和福柯尼尔(Fauconnier)提出的概念融合理论也成为了学术界的一个焦点。这个理论对解释隐喻的工作机制产生了深远影响。马克·特纳的《死亡是美丽之母:心智,隐喻及批评》(Mark Turner,2002)还有拉科夫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及《女人,火及危险事物》(Lakoff,1987)是关于概念隐喻的三本最重要的书籍。后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思考认知隐喻理论,如卡梅隆(Cameron,2001),马尔加(Marga)和雷蒙德(Raymond)。

在中国,隐喻作为认知语言学的一部分,近年来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束定芳的《隐喻》系统地阐述了认知隱喻理论(束定芳,2000)。

乔治·拉科夫和马克·约翰逊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提出“隐喻的本质是通过另一种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当前的事物(Lankoff&Johnson,1980:5)。

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理解隐喻:

(1)隐喻无处不在:隐喻既存在于诗歌中,也存在于日常语言中,二者没有本质区别。每个语言使用者都可以创造隐喻并理解他们。

(2)隐喻的本质就是认知,隐喻是一种以语言为载体的思维模式。

(3)隐喻由两个域组成:一个相对清晰的结构性源域和一个相对模糊的结构性目标域。

隐喻就是把源域的意向图示投射到目标域,使抽象模糊的概念具象化。

(4)隐喻投影不是随便产生的,它植根于我们的身体经验。隐喻一旦产生会反作用于我们的生活。

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是体验哲学,即“经验”是在我们不断通过与变化的环境互动之中产生意义的体验性感知运动和认知结构的结果”(王寅,2007:37),意象图式即产生于经验。

四、《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隐喻

通过不同的源域,Lankoff & Johnson把隐喻分成三类:方位隐喻,本体隐喻和结构性隐喻(Lankoff & Johnson,1980)。我们可以理解隐喻是因为人类有共同的经验和与生俱来的想象力和理解力。作家的隐喻一般存在于他们的文学作品中,而且比普通人有着更深刻的见解和更丰富的想象力。下面会分别介绍三种隐喻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应用。

(一)方位隐喻

方位隐喻一般跟空间方位有关,比如上—下,前—后,远-近,核心—边缘。例如:Happy is up(高兴为上),这里“happy”就被概念化为方位“up”。“I am feeling up now”表示“我现在很高兴”。这些空间方向来自于我们的身体以及他们在物理环境中发挥的作用。方位隐喻的方向不是任意的,而是以我们的自然和文化经验为基础(Lankoff&Johnson,1980)。方位隐喻内部具有连贯的体系,不是孤立和随意的,例如“up”(上)可以衍生出一系列隐喻,都代表积极向上,事物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方位隐喻比比皆是。

(1)—"Wake me at eight,won't you."

—"If you'll get up."

译文:八点钟叫醒我,好吗?如果你能起来的话。

这里的“up”(上),可以看做一个源域,“起床”是目标域。“上”这个方位概念投射到人“起床”的动作和状态。此隐喻的认知和身体经验是:人和大多数哺乳动物醒着的时候是站着的,睡着时是躺下的。

(2)Myrtle will be hurt if you don't come up to the apartment.

译文:如果你不出现的话,默特尔会很难过的。

这里的“up”(上),可以看做一个源域,“出现”是目标域。“上”这个方位概念投射到人“出现”的动作和状态。此隐喻的认知和身体经验是:当我们固定不动,一个人或物体从远方走来或靠近时,视觉上会越来越大。而且随着人和物体的靠近,人的头部和物体的顶部是渐渐上升进入人的视野的。

(3)I looked back at my cousin,who began to ask me questions in her low,thrilling voice.

译文:我回头看着我的表姐,她小声地,并略带颤抖地问我问题。

这里的“low”(下),可以看做一个源域,“小声”是目标域。“下”这个方位概念投射到声音“小”这个概念里。此隐喻的認知和身体经验是:这里把发音器官当作一个容器,把声音当做一种物质。如果你往容器里加一种物质,加的越多,物质的位置就越高(high),声音也就越大。反之,物质的位置越低(low),声音也就越小。

(二)本体隐喻

方位隐喻为我们理解概念提供了丰富的基础。本体隐喻把我们的经验看成物质或实体,为我们理解概念提供了另一个重要的基础。把经验物质化或实体化,我们就能指称他们,将其归类、分组以及量化,从而通过此途径进行推理(Lankoff&Johnson,1980)。例如我们可以把时间、空间、活动、情感这些模糊抽象的概念看成物质和实体,从而更好地理解他们。

本体隐喻以我们对自然物体(特别是我们的身体)的经验为基础(Lankoff&Johnson,1980),本体隐喻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容器隐喻。人可以看作是由皮肤包裹起来的一种容器,人体之外的为外部世界。我们把这种里外关系投射到外部世界中,其它物质或实体也可以看作是有里外关系的容器。例如房间就是一个容器,森林也是一个容器。当我们说“森林里”和“森林外”时,就是在运用容器隐喻。

(1)In the afternoon I watched his guests diving from the tower of his raft.

译文:下午,我看到他的客人从他的木筏上跳到水里。这里“afternoon”前面加上“in”,在下午,表示“下午”这个时间被概念化成容器。

(2)Every Friday five crates of oranges and lemons arrived from a fruiterer in New York.

译文:每周五,纽约的水果商会送来五箱橘子和柠檬。这里的“New York”前面加上“in”,表示在纽约。这里是地点被概念化成容器。

(3)There I was getting deeper in love every minute.

译文:我每分钟都更爱她。不同状态也能概念化成容器,这里的“love”前面加上“in”,就是把“love”这种状态概念化成容器。

(4)Her face was sad and lovely with bright things in it,bright eyes and bright passionate mouth,but there was an excitement in her voice.

译文:她那可爱的脸庞带有一丝忧郁的美丽,明亮的眼睛和热情的嘴唇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她温柔的声音让人身心荡漾。这里“in her face”和“in her voice”把脸和声音概念化成容器。上文的“in the afternoon”,“in New York”,“in love”,“in her voice”都是把抽象概念“afternoon”,“New York”,“love”和“voice”实体化物质化,从而被读者更好地感知和理解。

(三)结构隐喻

结构隐喻是用一种概念去构建另一种概念,这两个概念的认知域不同,但结构一样。例如“争论就是战争”,是把源域的“战争”投射到目标域的“争论”上。“战争”的结构是“攻击---防守---反攻”刚好对应“争论”的结构。

结构隐喻基于我们经验中的系统性关联,让我们以一个高度结构化的清晰界定的概念来建构另一个概念(Lankoff&Johnson,1980)。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女主角黛西的名字“Daisy”就是一个结构性隐喻。“Daisy”来源于古英语意为“小雏菊”,为一种非常小的花朵,白色的花瓣围繞着一颗金黄色的花心,这里具有极强隐喻意义(李希,2002)。“小雏菊”是西方人非常钟爱的一种花,花语为“隐藏在心里的爱”。黛西就是盖茨比的爱情梦想,是他梦中的天使,但她骨子里是个物质、庸俗的女孩。盖茨比的悲剧就在于他一直活在他美丽的幻想中。小雏菊是一种圆形的小花,有着白色的花瓣和黄色的花心。这里作者用到了颜色隐喻。Berlin和Kay研究调查了98种人类语言,结果表明黑、白、红、绿依次是人们使用最多的颜色(Berlin&Kay,1969)。漫长的人类社会和历史进程赋予了这些基本色彩丰富的文化内涵,并逐渐形成特定的隐喻意义(林云,2003)。在西方的颜色文化中,白色象征着纯洁、高贵和温柔。比如白色是婚纱的颜色代表圣洁。在小说里,黛西经常穿白色衣服,这呼应了小雏菊白色的花瓣。也正是白色使得黛西看起来纯洁可爱,深深地吸引着盖茨比,是盖茨比的圣洁女神。

然而,实际上,“her voice is full of money”(她的嗓音里满是金钱的味道)。而且在第七章,“High in a white palace the kings daughter the golden girl”。这里的“golden girl”(黄金女孩)才是黛西的本质。在基督教文化里,黄色代表背叛,嫉妒和怀疑。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犹大因为钱背叛了耶稣,在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中犹大就穿着黄色长袍。黛西首先背叛了盖茨比,和有钱人布坎南结了婚;然后在盖茨比发达后,又背叛布坎南回到盖茨比的身边。因为黛西的背叛,盖茨比最终丧命。

小雏菊是黛西的结构性隐喻,外表看起来纯洁无瑕,惹人喜爱;内心却是拜金,物质甚至为此背叛他人。

作者这里的结构性隐喻和颜色隐喻的应用,更深刻地刻画了女主角的性格特征,并借“Daisy”之名揭示了美国梦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拜金本质,为美国梦的最终破灭埋下伏笔。

五、结语

乔治·拉科夫和马克·约翰逊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详细论证了隐喻无处不在,它是一种思维方式也是一种认知方式,人类创造隐喻的同时也被隐喻塑造。本文从认知视角出发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隐喻进行分析,发现了无处不在的隐喻及它们的作用。作为“爵士时代的发言人”、美国“迷惘一代”的代表作家,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运用各种隐喻为我们展示了一副一战后美国社会的全景图,通过主人公盖茨比美国梦的最终幻灭,作者深刻地揭示了美国梦纸醉金迷的本质造成了传统价值、道德和信念的缺失,最后只剩下精神的贫乏和空虚,从而导致悲剧的发生。

参考文献:

[1]Berlin&Kay.Basic Color Term:Their Universal and Evolution[M].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

[2]Cameron,L&Graham.Researching and Applying Metaphor[C].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3]Fitzgerald,F.Scott.The Great Gatsby[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2011.

[4]Lakoff,George.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5]Lakoff&Johnson.Metaphor We Live By[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6]Mark Turner.Death Is the Mother of Beauty:Mind,Metaphor,Criticism[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2.

[7]李希.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色彩描写在刻画人物中的作用[J].外国文学研究,2002,3.

[8]林云.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色彩的多重隐喻[J].Masterpiece Review,2003,5.

[9]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10]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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