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老去的饭盒

2019-04-06 07:07李芝桂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9年4期
关键词:铝质蒸笼教工

李芝桂

饭盒是我早年间的老朋友,原以为它早已归于历史的陈腐,却不承想它仍然活跃在校园里,只是换了件马甲。

女儿读高三了,平日里衣食起居都是妻子在操持着。这天,我一时心血来潮,自告奋勇去接女儿回家吃午饭。因路上堵车,当我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时,已是十二点半了。教室里,一些同学已从学校食堂打了饭菜,在座位上一边眼睛不离书本,一边嘴里细嚼慢咽,一丝打闹声也没有。而就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一位母亲模样的中年妇女,双手捧着一只盒子,怜爱地瞅着女儿一口一匙。这只非碗非盆的物件是什么?可不就是换了新装的饭盒嘛。不经意间遇见老朋友,只一眼,便磁石似的吸住了我的目光,吸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很早以前就有过一只饭盒的,长方形,铝质的,铝质的盒身,铝质的盖,那时我尚在读小学。我原本是没有饭盒的,因为我娘认为我根本就没这个必要,纯粹是“作骚”。我娘虽不识字,但她的判断力是很有准头的。我家离村小并不远,即使一步两回头,也只要半个钟头。我纠缠于一只饭盒,内心里还真不是为了路上节省时间多读几句书。我羡慕那些用饭盒带饭到学校的同学,因为饭盒似乎给了他们更多的便利与乐趣。比如,吃饭时,他们彼此互相夹菜,每人无形中多吃了好几样菜;再比如,我们留堂饿饭时,只要老师一出教室门,他们便可以迅速打开饭盒扒拉几口,可以堂而皇之地免了中午回家做家务的烦恼。

或许是我一天到晚在娘面前一副哭腔,惹娘烦了,一次赶墟,我娘给我带回了一只新饭盒。第一次带饭盒去学校时,我早早地就起了床,装了一盒热饭,压实;在饭盒的一个角落里铺了一层菜,再压实。饭盒放在课桌抽屉里,怕它飞了似的,隔几分钟,我就要用手摸摸它还在不在。每个课间,我更是忍不住时不时端出来,偷偷吃几匙。结果,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的钟声,饭盒里却没剩几匙了。那天,肚子“咕咕”了一个下午。

其实,同样是饭盒,还是有区别的。山里的同学,星期六下午進山,星期一早晨下山,他们大多借住在山下的亲戚家。他们的菜是用玻璃瓶装着的。他们的饭盒,虽然与我的一样,但他们是用饭盒装了米,淘洗后放进教工食堂的蒸笼里。尤其是菜,往往是老三样:酸菜、黄豆、萝卜干儿,偶尔可见咸蛋、腊肉、小鱼干儿、晒米粉肉等,一吃就是一个星期。而我们山下的则是早上家里炒什么就带什么。饭盒,春秋两季尚好,冷热适中;夏季,中午打开往往有一股馊味;冬季,则冷得塞牙。有胆大些的同学,冬季便也将饭盒如山里同学那般放进教工食堂的蒸笼里。不过,这似乎也有些风险,某日一位女同学于放学的钟声响起后去教工食堂的蒸笼里端了饭盒,打开后却哭了:“谁偷吃了我的菜?!”老师闻讯而来,那位女同学边哭边诉说:“老师,我早上带了好大一块肉冻的,现在冇看到了!”

因为有了饭盒,我们午间的生活便如假日般生动,在操场上撒欢,在池塘里打水仗,甚而钻进人家的果园菜园摘个梨子,顺条黄瓜什么的。如果下午是体育课或劳动课什么的,我们三五同学往往更要溜到岸上的水渠或坡下的小江里,捉螃蟹,抓小鱼,抓泥鳅。舀些水,用饭盒装了,先当作玩具,待傍晚放学后带回家,辣椒炒了,下饭。

而今,这位母亲双手捧着的饭盒,外壳是塑料的,内胆是保温的,下面装饭,上面盛汤菜,拧紧后,严丝合缝,还有精巧的提手。只是,曾经,我们是自己拿进学校的,而今天却是母亲提进校园的。

饭盒居然可以助力高考,这倒是我不成想到的。高考是当下相对而言最公平也最受瞩目的一件大事。虽说,如今考上大学已不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相反,考不上倒有些稀奇了。但是,如要考上个名校,如211、985什么的,却也并非易事。很多同学为了能上个理想的大学,恨不能将睡觉的时间也给省了。高三生活,虽然没有网上一些人描写的那么夸张,那么恐怖,但那份紧张,那份焦虑,却无疑是结结实实的。尤其是家长们,更是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

这位母亲提着饭盒来到校园,来到女儿的身边。我想,既有可能是为了女儿可以节省路上的时间,也有可能是担心学校的饭菜不合女儿的胃口,更有可能仅仅只是一种母爱的传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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