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的世

2019-04-17 12:55刘翠婵
福建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喜气表舅太婆

刘翠婵,福建霞浦人。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读者》《南方人物周刊》《福建日报》《厦门日报》等。《嵛山岛:瓷器一样的时光》获第21届福建省优秀文学奖,入选《福建文艺创作60年选·散文》。《故乡草》刊于《福建文学》,被《读者》转摘,入选《2011年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散文诗《望乡》《葵花的慰藉》《看不见的蝴蝶》入选《闽派诗歌·散文诗卷》。散文《远远的台湾近近的台湾》入选《北京文学》新中国六十周年征文集《中国阳光》,获宁德市第六届百花文艺奖三等奖。

1.船沉了

堂哥死了,死于一场海难。做了一辈子船老大,最后和船一起死去。

堂哥一家很穷,三个儿子中大的已近四十,还没娶上媳妇。因为穷,一家四个男人只能受雇于别人,常年在海上漂,向无常的风浪讨点生活。

这一次大海依旧没给堂哥一家好脸色。亲戚们费尽周折为堂哥要回了几万元的赔偿,堂哥用死让家人第一次有了那么多钱。

按故乡的风俗,父母逝后儿女们要在百日内成婚。三个儿子中只有快三十的小儿子有资格结婚,几年前他就有了对象,因为没钱,婚怎么也没能结成,这回终于有钱结婚了。

吉日前后,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在堂哥家中很热闹地吃了几天。堂哥活着时,家里从没这样喜气过,这会儿,能瞧见这喜气的,只有山坡上那堆新垒起的静静的黄土。

2.羊丢了

表舅牧了一年多的三只羊被别人偷偷地牵走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满山满冈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那户人家的羊圈里找着了。他想把羊牵回家,人家不让。表舅说他在羊肚子脖子下都做了记号的,这三只明明是自家的羊,怎么不让牵呢?可人家说他家的羊也在相同的地方做了相同的记号,反赖是表舅偷走了他们的羊。

表舅气不过,老了的他,死了儿子,死了老伴,除了这几只羊,没有谁会天天伴着他,就是不做记号他也认得,可是羊不会说话。表舅想报案,人们一听笑开了,又不是死了人,报什么案呀,有谁会去管三只羊的事呢?

表舅住在岛上荒僻的村落,老实了一辈子,除了老实,他没有别的能耐。老了,连羊都看不住了,他心里憋屈。找不回羊的老人,只好跑到天天牧羊的山坡上偷偷哭开了。

3.村子破了

村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只狗,两头猫,三四只鸡,最醒目的是几堵老土墙,将倾未倾。

冬天到了,老人们最盼望的事就是晒日头。林家太婆每天都颤巍巍地拄着凳子到隔壁家的墙根下坐上一阵子,那儿的阳光最好。

这一天,太婆又拄着凳子往墙根挪,眼看着就到了,一块石头把凳子磕了,凳子摔倒了,太婆也摔倒了。太婆怎么使劲都没能站起来。日头一点点偏了,地上冰凉,过了许久太婆还歪在那儿。

狗过来了,猫过来了,鸡也过来了,就是没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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