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礼魂》各注本归纳分析

2019-04-20 10:49潘妍
名家名作 2019年12期
关键词:王逸楚辞香草

潘妍

[摘要]注釋是一门学问,以《九歌·礼魂》为例,选取从古至今六个注家的楚辞注本进行归纳分析,我们能清楚了解每一个注本的特色和风格。同时发现各家在字词训释方面差异不是很大,但由于各自的差异,他们的注释呈现出不同的风格。

[关  键  词]《九歌·礼魂》;注释;分析

古人对于注释十分重视,分得极其详细,具体来说有注、释、传、笺、疏、章句等,分别应对不同的需要,具体来说,时代背景、典故出处、人物事迹、地点时间、字词音义等全部会进行注释。其中,注、释、传、笺都有解释字词音意的意思。疏,又叫正义,不仅解释字词句,也包括对前任做的注释再进行解释。章句是“离章辨句”的简称,即对古书章节句读的分析,它的主要功能不是解释词义,而是逐句逐章串讲、分析文章大意。总结古人的注释,共有以下几种注:第一,字词的训释,包括字音的确认,字词的出典等;第二,对整个诗句或文句的解释或疏通;第三,写作背景的解释和作者本意的阐发;第四,给前人的注释做注,有时进行辩驳或阐发自己的理解。

以下是关于《楚辞·九歌》中《礼魂》一篇的注释,共选取从古至今六个注家的楚辞注本进行比较,能够很清楚地了解其中的注释种类,并在结尾归纳进行比较每一个注本的特色和风格。

一、(汉)王逸《楚辞章句》、(宋)洪兴祖《楚辞补注》(合为一本)

成礼系会鼓

王逸注:言祠祀九神,皆先斋戒,成其礼敬,乃传歌作乐,急疾击破,以称神意也。成,一作盛。

传芭兮代舞

王逸注:芭,巫所持香草名也。代,更也。言祠祀作乐,而歌巫持芭而舞,讫以复传与他人更用之。芭,一作巴。

洪兴祖补注:芭,卜加切。司马相如赋云:诸柘巴且。注云:巴且草,一名巴焦。

姱女倡兮容与

王逸注:姱,好貌。谓使童稚好女先倡而舞,则进退容与而又节度也。与,一作冶。

洪兴祖补注:姱,音夸。倡,读作唱。

春兰兮秋鞠

王逸注:菊,一作鞠。

洪兴祖补注:古语云:春兰秋菊,各一时之秀也。

长无绝兮终古

王逸注:言春祠以兰,秋祠以鞠,为芬芳长相继承,无绝于终古之道也。

礼魂,礼,一作祀。魂,一作魂。或曰:礼魂,谓以礼善终者。

[归纳]王逸《楚辞章句》在各篇中都做了叙文,说明他所理解的本篇写作背景和命意。注中往往提出个人见解,也常常采用他所见所闻的各种不同说法,引作“或曰”。洪兴祖的《楚辞补注》采用的体例是先将王逸原注列出,再补注于下,逐条疏通,特别是对名物训诂做了非常详细的考证和诠释。有时还会对原著进行反驳,并用他所见的材料加以证明。

二、(宋)朱熹 《楚辞集注》

成,一作盛。芭,一作巴,卜加反。姱,音户。倡,音昌。与,一作冶。菊,一作鞠。古,叶音故。会鼓,急疾击鼓也。芭,与葩同,巫所持之香草也。代,更也。持以舞讫,复传与人,更用之也。姱,好也。女娼,女子为娼优也。容与,有态度也。春祠以兰,秋祠以鞠,即所传之葩也。终古者,古之所终,谓来日之无穷也。

礼魂,礼一作祀。或曰:礼魂,谓以礼善终者。

[归纳]南宋朱熹的《楚辞集注》以王逸的《楚辞章句》为底本,对其在篇章上有删增,并吸取了王、洪二人的研究成果,对字句名物做了简明扼要的诠释,同时按自己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屈原作品进行思想内容方面的阐发。

三、(明)汪瑗 《楚辞集解》

礼一作祀,或曰礼魂谓以礼善终者,俱是非。盖魂犹神也,礼魂者,谓以礼而祭其神也,即章首成礼之礼。字一作祀者,祀与俗礼字相似而讹也。盖此篇乃前十篇之乱辞,故总以《礼魂》题之。前十篇祭神之时,歌以侑觞,而每篇歌后,当续以此歌也。后世不知此篇为《九歌》之乱辞,故释题义者多不明也。或曰《九歌》十篇,岂可总为一乱辞乎?曰:东方朔《七谏》,王褒《九怀》、王逸《九思》,盖皆于诸篇之后而总为一乱辞,即其体例也。或曰,此篇当有乱曰二字,而今礼魂二字,盖因此篇之首句有礼字,前篇之末句有魂字,而传些之误也。未知其审,姑识其疑。而此篇为乱辞,则可以自信而不惑矣。读者细玩此篇之旨,而遍考东方朔及二王之作,当自得之也。

盛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成礼,谓祀事将终也。会者,翕聚之意,如前五音繁会,展诗会舞之会字。会鼓者,谓祀事将终,而急疾击鼓,翕聚以止之也。传者,或已授之于人,或人授之于己也。芭,香草名,所以相传者此物也。或曰,芭与葩同,谓草木之花也。亦通。代舞者,谓更相替代而持香草以舞也。持以舞讫,复传与人,更用之也。柳子厚《诗》曰“楚舞旧传芭”是也。惟其相传,故相代也。姱女,谓美好之女也,犹言姣人、佳人、美人也。倡,倡首也。盖歌舞亦必有一人以为之倡,而众方随以和之也。王逸谓使童稚好女先倡而舞,是矣。朱子以女倡二字相连看,谓女子为倡优者,非是。享天地山川之神,不应用倡优女子,况姱女二字相连,《骚》中往往有之。容与,从容貌,谓有态度也。芭者,言持舞之舞;姱女者,言所舞之人;容与者,言所舞之善也。祀事将终,繁然击鼓,一人先倡,传芭而舞,转相传授更代,而态度亦且容与可观,此礼之所以成也。古语曰,春兰秋菊,各一时之秀也。此盖错举四时之物,以见寒暑之变迁也。旧注谓春祀以兰,秋祀以菊,即所传之芭也。非是。长无绝,谓祀事永久不断也。终古,见《离骚》,所以申言长无绝之义也。即与天地齐寿,与日月齐光之意。夫春兰秋菊,暑往寒来,草木变衰,四时代序,不知其几千万年,而神之享此祀哉!非真有功德于民者,曷能如是乎?或曰,今俗行酒有催花击鼓之戏,即传芭代舞之遗风也。

[归纳]汪瑗《楚辞集解》可以说是古代对《楚辞》解释内容最详细的一个注本,同时在此注本中,作者敢于反驳旧说,对一些相传既久的历史成说提出质疑,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四、(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

芭,同葩。倡,唱。鞠,同菊。

成礼,备祭祀之理也。鼓,击也。会鼓,聚众声也。芭,香草。代,迭也。女,女乐也。倡,歌也。容与,舞有态度也。春祠以兰,秋祠以鞠。即所传之芭也。

礼魂,盖有礼法之士,如先贤之类。故备礼乐歌舞以享之,而又期之千秋万祀而不祧也。

[归纳]蒋骥 《山带阁注楚辞》,受乾嘉学派朴学特色的影响,着重考究屈原的生平事迹,重客观证据。用“知人论世”实事求是的方法解释《楚辞》。

五、蒋天枢《楚辞校释》

按:《九歌》所讬言之鬼神至《国殇》而告终。《礼魂》之魂,即《国殇》之魂,所谓神以灵者是也。礼,体也。体其情以致其敬,为对国殇应有之事,亦社会所肸蠁于无穷者。故《九歌》殿《禮魂》于《国殇》后。昔贤或谓《礼魂》为以上各篇通用之送神曲,非是。太一、湘君、河伯、司命之属乌有所谓魂者!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成,《补注》本作“成”,黄本、夫容馆本作“盛”。古“成”“盛”声义通,《释名》四《释言语》:成,盛也。祀国殇之礼仪成以乐舞终之。王叔师以“急疾击鼓”释“会鼓”,盖一鼓声繁会说之。

按:会,合也,对也。《东君》已有“交鼓”之言,疑此会鼓即交鼓也。传,转相授。芭,叔师注:巫所持香草名也。谓舞者即巫,是也,以芭为香草则未闻。《补注》引司马相如赋“诸柘巴且”以释之。按《汉书·司马相如传上》“诸柘巴且”下注引文颖曰:“芭苴草一名巴蕉。”又《史记·张仪传》“苴蜀相攻击”索隐云:“巴苴,草名。”是巴苴本古草名,亦以为部族之代称。疑舞时以蕉叶相传,为西南部族旧俗,故此云然也。清王闿运《楚辞释》:“芭,古花字。”代舞,相代起舞。姱,美好。倡,始发歌。容与,声容舒徐。

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言春有兰,秋有菊,众芳之芬馨终古不绝。而此国殇勇武刚毅之情操,亦将肸蠁于终古而不绝也。

[归纳]蒋天枢老先生《楚辞校释》重在一个“校”,并多发自己的看法。注解还是比较详细的。

六、汤炳正、李大明等注 《楚辞今注》

礼魂:《九歌》每章题名皆与内容相应,唯《礼魂》则否。或以《礼魂》为前十章送神之总曲,但天神地祗古无称魂者。故以此为《国殇》乱辞,其说近是。《国殇》末句“子魂魄兮为鬼雄”正与《礼魂》之名相承。盖国殇之祭皆由男巫出场,而结尾《礼魂》则系群女巫歌舞礼赞之辞。《九歌》他章亦有类似之乱辞,但未题辞名。故《国殇》乱辞或本无题名,特后人别加批注于句旁,以明其与《国殇》正文之别,后遂以讹传讹,误为脱离《国殇》而独立之章。此殆王逸《九歌序》中所谓“章句杂错”之一端与?

盛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

盛礼,洪氏《补注》本作“成礼”。“成”“盛”古多通用。此言“成礼”,指上文国殇之祭礼行将结束。会鼓:楚祭舞必击鼓。众鼓齐鸣,故曰“会鼓”,犹东君之“会舞”。传芭:谓舞时以花相传。“芭”即“葩”之异文。《说文》:“葩,华也。”代舞:更叠起舞。殆即《山海经》的“九代”之物。“会鼓”与“代舞”并举,即《淮南子修务》所谓“鼓舞”。 姱女:美女,指参加歌舞的女巫。倡:即唱,歌唱。容与:从容有度。上句“兮”代“而”字,中句“兮”代“以”,下句“兮”代“而”字。

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春兰秋菊:指天时代谢,百花永芳。终古:长久永恒。二句谓天时无尽,祭享亦不绝也。此章为群女巫集体舞蹈释所唱。乃《国殇》之乱辞。

[归纳]汤炳正先生等人注的《楚辞今注》与其他注本相比,平实有度,于初学者更为有益。注释简约准确,立足传统,以畅达为目的,不以新奇而求奇,只有旧说不通时,则采用新说。

总之,各个注家对《礼魂》一篇的注释,在字词训释方面差异不是很大,大多认同王逸《楚辞章句》中的解释,如“盛”和“成”古语通用,“鞠”又作“菊”。“姱”,好貌的意思。而比如王逸认为“芭”乃为香草,后来的注家如蒋天枢认为就不妥,不过“芭”为香草还是可以接受的。还有“倡”,朱熹认为是女子为女娼也,就有欠妥之处。对于古代注家来讲,由于自身的差异,他们的注释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一般可分为汉学风格和宋学风格两类,一个重客观考据,一个重义理阐发。从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汉学的特色,重在考究事情的本源。宋代朱熹的《楚辞集注》更多重自我理解屈原的解释,属宋学范围。

参考文献: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中华书局,2015.

[2](宋)朱熹.楚辞集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3](明)汪瑗.楚辞集解[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

[4](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5]蒋天枢.楚辞校释[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汤炳正,李大明等注.楚辞今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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