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都长大了

刘斌

2014年秋，我开始写作。时间一久，我便结识了一些天南地北的文友，距离并没有让我们疏离，反而让我们更加抱团取暖，惺惺相惜。我们有一个作者群，在那里，不计年龄，不分职业，不论地域，三杯上马皆是知己。

一个个灯深露重的月夜，我们在群里毫无忌惮地聊梦想，彼此监督读书和码字;分享写作技巧和过稿的快乐;哀叹纸媒的过时，像一代固守陈例的前朝旧臣，对着翻天覆地的新政老泪纵横……我们像辽阔大地上，遥遥相望的两棵树，文字是通向彼此的土壤，可长出的繁枝茂叶却是我们自己的故事。

写作这条路，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张灯结彩，它是无人问津的静默夜路，风一程，雪一程，我们都是不期而遇、踏月而行的归人。人世间最温暖的事情，莫过于遇见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与有趣的灵魂交融，围炉烹茶，海涛闲话。

青春文学的大河，每天都会有很多新鲜水流不断涌进，也有很多水滴悄悄蒸发。包括我自己，也时常在某一刻，突然停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四顾茫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开我所依恋的作者群，往昔的欢笑昙花一现，冷冷清清，像褪色的《清明上河图》。连往年最热闹的年终总结大会也只有寥寥几人，未免意兴阑珊。

照顾家庭、加班工作、转换写作方向……作者群里的人越来越少。经历了无数次的目送后，我终于明白，那些大张旗鼓道别的人，都会留下来。真正的离开，是不动声色的。因为不知道如何与在乎的人和事说再见，所以我们都无师自通了不告而别。一段故事，最终不过四个字：你好，再见。

前段时间，手机难得提示“群聊99+”，我兴冲冲地点进去，只见一片弥漫硝烟的战场，前方楚河汉界，阵地分明。我们都太过了解对方，所以知道把匕首刺向哪里最痛。最后，那个“战败”的女生发了一大段语音消息，意思大概是她脱离了这个群体会过得更好，可是我分明听到了末尾几秒钟她颤抖的哭腔。“我很喜欢你啊，你没有那么糟糕”“留下来吧”……每个字都像烧红了的煤球灼烫着我的喉咙，我始终说不出一句苍白的安慰，只好愣愣地盯着对话框，看着她的头像如陨落的流星，在群里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感情有时候就像织毛衣，一针一线，小心翼翼，拆开只需要轻轻一拉。初见时，我们正值年少，只要趣味相投，就能从路人变成好友。但在成年人的世界，从好友沦为路人，一次摩擦就足够。只有那些始终保持在同一个频率的人，才能永远地共振。

后来的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成了一座怎么也靠不了岸的孤岛，各有各的山海、星辰和宇宙。可是，亲爱的朋友，假如我们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我，像52赫兹的鲸鱼，孤单地在深海唱歌。我不会知道，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相见恨晚，一出现就补齐了彼此生命的缺口。我不会去相信，有一种无声的陪伴，比一切现实的问候都有分量。

久别经年，当我再想起与你促膝把酒的美妙时光，依然会致以微笑，致以泪水。我想一瞬间化成你肩头忽明忽暗的云，想把初雪的私語尘封在缠绵的月色里读给你听，想把世间最清浅、洁净的心动寄予你。人生在世不过三万天，愿我们共度的每一天，都是万分之一的浪漫。

（作者系安徽大学2018级哲学系美学专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