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自助餐

曾颖

对于部分同胞在自助餐上的表现，我是有所领教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我曾亲眼看过一位朋友因为吃自助餐而胀出胰腺炎;看过有人为了争盘里的最后一块牛排而和别人大打出手;也看到过有人为了不让老板赚自己太多，而将吃不完的东西尽可能多地丢进垃圾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认为是自助餐诱发了人性中的邪恶，直至某一天与一位老前辈喝茶聊天，听他一席话之后，我的观点才有所变化。

老人说，人们在自助餐面前的种种丑态，从根本上還是人认知与见识的问题。打个比方，久饿的乞丐某日被餐厅老板免费款待，乞丐是绝对顾不了吃相的，会用手抓、用衣服包，甚至去抢。究其原因，是乞丐们饿久了、饿急了，不知道这免费的午餐能供应多久。如果老板宣布：“免费午餐将一直进行下去。”这句话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乞丐们的焦灼，他们也会想到如喝杯酒、洗洗手，并最终开始注意自己的吃相。不能凭着人们在懵懂和焦虑状态下的表现，来给事物下结论。

老人的话给了我启示。我发现，他与其是在说自助餐，倒莫如是在说人生，或干脆可以说人生就是这样一场自助餐。

从出生那天起，我们就来到自助餐式的大餐厅里，这里酸甜苦辣麻一应俱全，财富、名誉、友谊、爱情、美色等各种各样的大菜一道一道我们面前，我们似乎也像故事中那些乞丐一样，凭欲望自取。在这个环节，多数人不顾仪容和姿态，尽可能多地往自己盘中抢，结果往往是付出巨大的心力和体力，揽下了一大堆自己用得上或貌似用得上而事实上无用的东西。更糟糕的是，有的人甚至会被欲望和愿望所伤。

多数人会停留在人生自助餐的第一个层面，抢夺、挣扎、恐慌、焦虑，不自觉地被欲望支配着，吃相难看、心态纠结，把生活过得很痛苦。少数人会渐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量多大，可以安定平和地取自己想要的那一份，酒至微酣、身心舒坦地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份美食，并从中获益。还有极少数的人，明白人生的真谛，他们会轻捷而优雅地选择自己需要的，然后在柔软曼妙的音乐中，细细品味那份恬淡安详的幸福。也许，这最后一种，才是我们真正期待享用的“人生自助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