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

刘锦得

爸爸是沉默的，但是，爸爸的手却是忙碌的。

每天放学回家，我总会到他的工作室去看看他。不过，我总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爸爸在工作时，不愿别人去打扰他，也不会和他人交谈。他全神贯注①地刻着他手上的佛像，一刀一刀卖力地雕刻着。即使外头传来巨大声响，或是妈妈扯开嗓门叫他吃饭，他仿佛都没有听见。

虽然我很少和爸爸说话，但是，我们的心却是相通的。深夜里，我可以感觉到有一双手，为我拉起被我踢掉的棉被。起床后，我可以发现一张纸条，写着被我遗忘的东西。

妈妈常说我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孩儿，说我野得不像是个女生，因为我最喜欢和那些男孩儿用水枪作战，爬到树上去偷摘人家的龙眼……她在我耳边叨念着：现在要做个乖女孩儿，长大做个标准的淑女;要好好念书，不要成天和那些男孩儿厮混在一起;晚上要记得盖被子，上学的东西要记得带……这些话，我都可以倒背如流②了。只是，她唠叨的次数越多，我做到的事越少。

倒是爸爸最了解我。我上学要带的东西，都可以从他留给我的纸条上找到;我想拥有的物品，也可以从纸条中獲得答案。当然，有些问题是无法由纸条解决的——尤其是发生了意外的事件，爸爸即使再忙碌，也会……

我永远忘不了那不可磨灭的创伤，更忘不了爸爸厚实而温暖的手。

那是去年我刚升上五年级不久的事——那天，同学们要到操场去上体育课，外号“大头”的陈志明跑过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我说：“阿香，学校外面那条小河里有好多鱼，要不要跟我去抓它几条？”我没有考虑，马上和他翻过围墙，跳入小河中去抓鱼，直到上课钟响，我们仍意犹未尽①。

当我们兴冲冲地回到教室，五十几双眼睛都瞪得像老虎眼一般，特别是老师那慑人的眼神，有如在审视犯人似的，在我们全身上下不住地打量着，看得我不禁打了寒战，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张丽香、陈志明，刚才上体育课时，你们跑去哪里？老实跟老师说！”“去……去抓鱼……”大头磕磕巴巴地回答。我在一旁只有点头，不敢声张。“只是去抓鱼？”老师咄咄逼人②地问，“班长口袋里的五千多元丢了，你们知道吗？”我们摇摇头;可是，我继而一想，老师的话中是否有“弦外之音”？

哦！没错！老师居然……

哦！天哪！老师怎会……

尽管我和大头矢口否认，承诺我们不会做那种事——班长在上体育课前，把全班要储蓄的五千多元放在上衣口袋里，为了运动方便，脱下上衣放入抽屉里——虽然我们摇头又摇头，老师依然不肯相信我们的解释，只因为我们没有去上体育课。

“你们最好赶快把钱拿出来，不然，我通知你们家长来一趟！”

老师真的打了电话。妈妈怒气冲冲地赶了来，见到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你这个野得不像话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钱，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要……”

我想说，却说不出话来！

我想哭，却哭不出泪来！

不是吗？我没做那种卑鄙的事情，要我说什么呢？老师不相信，妈妈更是不相信我的说词！回到家里，妈妈又是漫骂又是吼叫：“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我再也忍受不下，在大雨滂沱中离开了家。

我好气——难道都没有人能相信我吗？我纳闷，仅凭我平日粗枝大叶，就判断我会偷钱？

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儿不停地打在我头顶上，我感到全身好冷，我的心更冷。

夜深了。我躲在已经打烊的一家商店骑楼下面，瑟缩地把双手抱在胸前——我面对冷清的街道，竟然害怕起来。

咦？马路尽头有个人影缓缓地走了过来，莫非是……想起曾听说过的有坏人专门在夜里……我不由得更加战栗起来，心想：赶快跑吧！于是，我站起身准备掉头就跑，背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香……”

我转身过来，只见雨中的街道上，有个人撑着一把老旧的雨伞，向我逐渐靠近……哦，那不是爸爸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爸爸——”

爸爸把手上带来的一件我的外套轻轻地披在我身上，而后，拍拍我的肩膀： “孩子，爸爸相信你！”

那厚实的手落在我肩膀的一刹那，如一道强而有力的电流，迸出了温暖的火花，弥漫在我全身……

小阅告诉你

文中的“我”是一个粗枝大叶且有些顽皮的女孩。这天，“我”没去上体育课，而是跟同学去校外的小河里抓鱼，不想，冤案就这样发生了……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甚至连妈妈都不分青红皂白，是爸爸那厚实的手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我”信任和温暖。同学们，你有没有被误解的时候？你的爸爸妈妈是怎么做的？关注本刊微信公众号，来跟小阅说说！

注释

①全神贯注：全部精神集中在一点上。形容注意力高度集中。

②倒背如流：把书或文章倒过来背，背得像流水一样流畅。形容背得非常熟练，记得非常牢。

①意犹未尽：指还没有尽兴。犹，还。

②咄咄逼人：形容气势汹汹，盛气凌人，使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