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面朝死亡认真活着

2019-05-08 03:22
中学生天地(B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恐惧命题作家

“向死而生”是人类的基本命题,也是终极命题,很多意义都由此出现与成立。这封来信触及了这种“宿命”性的东西,以及重要的、敏感的情愫,换句话说,意义即将降临!我直觉式地想到请那多来回答,一位我对他的创作和智慧都比较信任的小说家。潜意识里,还有我对他父亲,已故作家、《萌芽》杂志主编赵长天老师的敬与思吧。那么,请听听那多的生死之见。

——你们的信使   夏烈

阮奕湞同学:

你好!

首先我想告诉你:至今,我仍很怕死。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怕死,也即同你一样。

这样想来会不会好一点?

大约并不会。

五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死亡,一切终将烟消云散。每每在夜晚深切地恐惧起来,嚎啕大哭地问爸爸:“我们都要死的吗?怎么办?”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想必他也头痛,作为现实主义作家,他回答:“是的,但离死还远。”显然,这并没能安慰到我。

我一直希望可以不用死。小时候读得最多的是两类闲书:其一为武侠(当时还没有现在的网络仙侠玄幻),小说人物活到一两百岁并不稀奇;其二为科幻,其中满满关于永生的各种设想。

年轻时,我喜欢写软科幻小说,探寻多重宇宙的可能,讨论生命与灵魂的多元,特别真诚地想为死亡找另一条出路。对于死亡,人类依然无知,所有这些想象都是可能的。然而作为一个理性的且从未亲身遭遇过灵异事件的人,以现有的文明视野眺望,视界之内,死亡仍是不归的终点。

30岁之后,我对真实的兴趣渐长,相继创作了《百年诅咒》《甲骨碎》《一路去死》等小说,对死亡主题进行了另一种表达。2011年底出版的《一路去死》是我当时最满意的作品之一,那源于我曾经的新疆丝绸之路摩托车旅行。《一路去死》之后,我迫切地想要写出更好的作品。那时我爸查出了恶疾,我陪他看病疗养时常常说起酝酿中小说的脉络,他说这会是我最好的一部小说。现在想来,他那时应该有许多的潜台词。但作为一个父亲,无论如何他是对我抱有极大期待的。

我36岁那年,爸爸因病去世。我在病房里亲历他的离开,后操办丧事。这一次,死亡无从躲避地横亘在面前,我的世界永远失去了重大的一部分。从给爸爸治病到他去世,及至此后几年,死亡把我彻底浸润,好像有绵绵密密重重叠叠的滤网,我打散了自己走进去,而今也并不确定是否彻底走了出来。

但的确,我对死亡的恐惧稍轻了些。因为被迫面对,也算是面对过了,知道怎么挣扎都逃不过,你只能接受它的存在。在暗室中,会对光更敏感;不得不与死亡共存,更让我意识到活着。父亲的离去是最后的人生课,天塌下来,路却还是要往前走。

诞生和死亡都不由我们决定,但从起点到终点的这条路,是我们自己在走,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对我自己来说,我需要随时感受自己活着,且是有价值地活着。我是一个作家,写作本身可以带来充实和满足,读者对我作品的反馈也可以,长时间地玩游戏会让我焦虑,虚度感对我来说是和死亡连接的。我太太开创了一个时尚品牌,解决创业路上的一个个难题,对员工负责,受到顾客夸奖和喜爱,会让她感受到存在的价值。我们两人对存在感的获取途径都不一样,于你不足以作为路标,仅可作为提示。

死亡不可避免,所以我转向寻找活着的意义。这是我对生死的处理方式,希望对你有帮助。

201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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