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竹石图

吴宝华

明朝天启年间，台州府永安县枫树桥村有一秀才，姓柳名清波，父母双亡，家里有薄田数亩，娶妻江碧云，岳父江有民是画匠，开画铺卖画为生。

柳清波寒窗苦读，希望金榜题名，无奈一次次去省城乡试，都名落孙山。

十余年后，本不富裕的家渐渐贫穷。为支持丈夫科考，江碧云除操持家务，还日里作画，夜里做女红，变卖了贴补家用，毫无怨言。夫妻俩感情甚笃。

这年春末，柳清波正在书斋读书，江碧云悄悄地进来，说：“夫君，再过三个月是又一年乡试之期，需要早做准备。目前家里没有银两，我想把结婚带来的金耳环、玉手镯拿去典当。这些东西我一年也戴不上几回，留着也是无用，你意下如何？”

柳清波凄然说：“为夫无能，害贤妻受苦了。不过，这玉手镯是你我定情之物，金耳环是你唯一一件首饰，岂能典当？不如把咱家的传家宝拿去典当吧。”

说罢，柳清波从书橱底层捧出一木匣打开，取出一轴画，正是苏东坡的《潇湘竹石图》。此画乃绢本，纵3尺，横1尺，构图奇特，匠心独运，使人在咫尺画幅中如阅千里江山，是以竹石寄托情怀的文人画典范。

江碧云知道夫君先祖曾在朝当过高官，因而家中有传世之宝不足为奇。但她一见此画，立刻爱不释手，边看边叹，如痴如醉，口中喃喃道：“好画！好画！拿去典当殊为可惜。”

柳清波说：“贤妻莫愁，待我乡试高中，定能赎回此画。”

江碧云點头道：“此画先让为妻保管，过两个月拿去典当，可好？”

柳清波道：“一切听凭贤妻安排。”

时光迅速，转眼过了两月，离乡试只有一月了。江碧云将《潇湘竹石图》交给柳清波说：“夫君，此画珍贵，可当纹银千两，要价不可太少！”

柳清波道：“为夫明白。”

柳清波携画到街上当铺，无奈每一家当铺都不愿接当。只是说本小利薄，拿不出千两银子。

柳清波正要悻悻而归，忽想起丈人江有民的画铺就在街尾，便顺街走去，想要讨个主意。

可巧本县首富张百万正在画铺中，欲求购一幅传世名画，江有民哪有什么名画？想要回绝，又恐有损画铺名声。柳清波的到来，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当下言明此画典当给张百万，两年为期限，若柳清波有钱来赎，则交银赎画，若无银来赎，此画归张百万所有。柳清波收了银票，自回家中，打点行装，赶赴乡试。

然而，天不遂人愿，柳清波依然名落孙山。

两年后，典当家传名画所得银子花去了大半，眼看交银赎画没有希望了，柳清波整日自怨自哀，唉声叹气。

江碧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这天早起，她带上近日画好的画去父亲画铺寄卖，临行前将一轴画放在柳清波的书案上。

柳清波吃过早饭，照例到书房读书，蓦然看见案上有一轴画，展开一看， 竟然就是《潇湘竹石图》。他震惊之余，猛然想到：会不会是妻子不舍得卖家传名画，将临摹下来的假画，卖给了张百万？这不是骗人钱财吗？

柳清波二话不说，带上画直奔张百万府上，说明来意，一再致歉，并打算将真画换回假画。

张百万急忙取出《潇湘竹石图》，二人甄别辨认半天，竟分不出哪幅是真画。

两人只好带着画直奔江有民的画铺。

恰好江碧云还在店中，见两人携两幅画到来，心中已明白。对柳清波道：“夫君，早上你书案上的画是我临摹的，所用之绢是家父收到的古绢。我知道你珍爱家传名画，故给你留个念想，张家买去的是真画。”

张百万说：“难为贤夫人丹青妙笔，你夫妻二人又品德高尚，我就收藏贤夫人的画。一千两银子权作借给你们，日后还我便是，至于你家传名画，我不能觊觎。”说罢，掏出百两银子作为临摹画作的润笔。

柳清波和江碧云连声道谢。

次年，柳清波终于高中乡试，不久归还张百万连本带利一千二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