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伊斯兰国”对南亚的渗透

2019-05-19 14:23肖建明
南风窗 2019年10期
关键词:圣战伊斯兰国南亚

肖建明

2019年4月21日发生在斯里兰卡的恐袭事件提醒人们,南亚很容易受到恐怖主义的袭击。此次袭击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是南亚近年来最大的恐怖袭击之一。

斯里兰卡国防部长表示,这次恐袭的作案者“全国认主独一大会”(NTJ),与另一伊斯兰极端组织“印度圣战者大会”有联系,而后者还与“孟加拉圣战者大会”有关联。据《纽约时报》报道,NTJ成员几乎全员为年轻人,尤其是最近才从宗教学校毕业的学生,基本不存在强大的领导人。

而据“圣战观察”网站分析,归国的“伊斯兰国”成员从叙利亚、伊拉克等战区获得了制造武器和炸药的经验。通过这些归国的极端分子,“伊斯兰国”得以与斯里兰卡的本土极端团体建立起组织化的联系。

南亚的恐怖主义现状

2008年11月26日孟买恐怖袭击造成150多人丧生;2014年巴基斯坦白沙瓦一所军队开办的学校发生枪击事件,造成近150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小学生;2019年发生的普尔瓦马恐怖袭击造成40名印度安全人员丧生。这些都证明,南亚近年来一直受到常规恐怖袭击的破坏。

南亚是世界上受恐怖主义影响最大的地区之一,其中交织了民族主义、种族冲突和宗教极端主义。作为多民族、多种族共同生活的地区,长期以来,因殖民历史累积的遗留问题、经济发展失衡导致的现实矛盾,以及民族政策失当引发的深刻敌意,导致民族分裂活动一直困扰着南亚诸国。

南亚的巴基斯坦、印度和孟加拉三国,穆斯林总数就占到了世界18亿穆斯林人口的1/3,是全球穆斯林人口最为集中的地区。本地区还生活着诸如印度教徒、基督教徒、锡克教徒、佛教徒等大量非穆斯林人口。在“治理真空”下,教派冲突所引发的极端暴力事件频频出现。

南亚地区的宗教极端型恐怖组织,宣扬与世俗规范相对立的政策,并排斥与其主张不同的宗教派别;为实现其利益诉求,多使用炸弹袭击、武装袭击、绑架、暗杀等极端暴力手段,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社会恐慌。

根据 “全球恐怖主义数据库”的统计,在过去的48年(1970—2017)里,全球发生了近18万起恐怖袭击。南亚是受恐怖主义影响第二严重的地区,仅次于西亚北非地区。2017年发生的10900起恐怖袭击中,发生在南亚的恐袭占31%,造成7664人死亡(占比为29%)。

在2018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中,阿富汗(南盟成员)、印度和巴基斯坦这三个大南亚国家,跻身受恐怖主义影响最大的10个国家之列。伊拉克排名第一,其次是阿富汗,巴基斯坦排名第五,印度排名第七。而斯里兰卡和尼泊尔,是南亚地区受恐怖主义影响较小的国家。

根据“经济与和平研究所”(IEP)全区域四等分法的安全形势评价体系划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为全球恐怖袭击的高危国家,印度和斯里兰卡则为动荡国家。其发布的《2017年恐怖主义指数报告》显示,南亚地区的恐怖主义指数(GTI)为5.6,受威胁程度位居全球之首。自2002年至2016年,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的恐怖主义指数分别为9.4、8.4和7.5,增幅各自达到42%、29%和3%。

在北约和美国相继决定撤出或削减其在阿富汗作战力量的大背景下,中东地区的恐怖组织开始选择以退为进,将大南亚“真空地带”作为新的“避风港”。

就袭击方式而言,南亚地区活跃的恐怖组织最喜欢使用炸弹袭击。暗杀和自杀性爆炸成为南亚恐怖主义的主要手段。炸弹袭击的发生率最高,超过了 50%;其次是武装袭击,约为20%;最后则是绑架和暗杀。而追踪袭击发动者的来源可以发现,全球性与区域性相结合的趋势,在南亚表现得尤为突出。

南亚也日益成为国际恐怖组织的“大本营”。主要原因是,在北约和美国相继决定撤出或削减其在阿富汗作战力量的大背景下,中东地区的恐怖组织开始选择以退为进,将大南亚“真空地带”作为新的“避风港”,并联合当地极端主义势力发动暴恐袭击进行反扑,从而使该地区的安全形势面临更加复杂严峻的挑战。

地区不稳定的主要根源

尽管美国及其盟国进行了近20年的全球反恐行动,但现在的萨拉菲派圣战分子的人数,可能是2001年9月11日的4倍。据估计,目前共有23万名极端武装分子分布在大约70个国家,其中大部分分布在叙利亚、阿富汗和巴基斯坦。

南亚地区的恐怖主义,当前最突出的类型是宗教极端型,而非民族分裂型或左翼极端组织。巴基斯坦是对基督徒最危险的7个国家之一。

在过去的30年里,南亚的伊斯兰教经历了一个渐进的转变,从温和与多元的伊斯兰教,转变为沙特那样的更为清教徒化的瓦哈比教派。由沙特资助的数千座伊斯兰神学院和瓦哈比清真寺遍布南亚,正被证明是“基地”组织和该地区其他圣战组织理想的招募基地。

而南亚地区不稳定的主要根源,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敌意。两国在该地区的主要冲突,使恐怖主义问题难以解决。印度借用先发制人的原则,将克什米尔叛乱纳入美国对恐怖主义的定义,把克什米尔的自决运动等同于恐怖主义,并一直指责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发动越境恐怖主义袭击。印度的目的是败坏克什米尔自由运动的名声,把巴基斯坦描绘成一个支持圣战和恐怖主义的国家,或直接宣布巴基斯坦为恐怖主义国家。

包括“基地”在内的一些恐怖组织,卷入克什米尔之类具有开创性和高度象征意义的冲突,会进一步提升自己作为致力于捍卫穆斯林的伊斯兰叛乱分子真正先锋的形象。

随着“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失去最后一块领土,所谓的“哈里发国”已经崩溃,全球圣战运动正进入一个新阶段。参与者被灌输:乌玛(阿拉伯语本义为民族,引申为政教合一的穆斯林政權)继续面临来自西方多方面持续而无情的攻击。

国际社会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有关该组织最终灭亡的预测还为时过早。“伊斯兰国”从一个总部固定的叛乱组织,向一个散布在整个区域和全球的秘密恐怖主义网络过渡,会被迫改变其战略和战术,依靠经典的游击战术,如狙击、伏击、打了就跑的袭击、汽车炸弹和暗杀,积极准备下一阶段的冲突。

那些加入了“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并在战场上经受洗礼的外国恐怖分子及其家人,现在正试图返回家园。他们将接触到世界各地任何心怀不满的穆斯林群体,尤其是年轻人,并试图让其加入他们的行列,继续他们的残酷使命。即使外国武装分子回国的人数比最初预期的要少得多,未来5年的特点也很可能是袭击事件激增。

自2014年“伊斯兰国”崛起以来,西方反恐部队一直痴迷于打击“伊斯兰国”。然而,想要取代“伊斯兰国”成为全球最危险的恐怖组织的竞争者层出不穷。叙利亚、也门和整个西非、南亚的“基地”分支,刻意迎合当地的武装分子,为其提供交流战术、培养炸弹制造、加密通信和反情报方面的专业技能的机会,并鼓励他们采用创新的恐怖主义技术。

以前在阿富汗、波斯尼亚、车臣和伊拉克发生的冲突,赋予了“基地”组织和“本·拉丹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而“基地”在叙利亚的战斗经历,扩大了该组织的联系。考虑到2019年全球范围内圣战组织的激增—全球现存67个活跃的圣战组织—“基地”将有更多的机会,与从北非到东南亚的志同道合的恐怖分子合作。

换言之,已过而立之年的“基地”组织,现在拥有一个更强大的恐怖网络。它在本·拉丹之子哈姆扎(Hamza)的领导下,似乎有望在第四个10年蓬勃发展,重新焕发活力。

复杂的地区内外勾连网

就恐怖网络而言,所有国家都是相互关联的。任何关于南亚恐怖主义的讨论,都不能忽视世界其他地区对其更广泛的影响。与此同时,作为全球恐怖主义“动荡弧”的中间环节,南亚恐怖主义也反过来影响世界其他地区。

“伊斯兰国”领导人巴格达迪在宣布自立为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哈里发”时,大量引用巴基斯坦“伊斯兰促进会”创始人毛杜迪的思想。毛杜迪以其对独特的“伊斯兰公民身份”的理解,衍生了一个超越民族国家与历史的“宇宙公民”概念。

“伊斯兰国”宣布建立哈里发国家后,在“土壤肥沃”的巴基斯坦引起了强烈的轰动。当地的极端组织以一系列的涂鸦、发放宣传册子、宣誓效忠等行为,对“伊斯兰国”表示热烈的欢迎。一些心怀不满的塔利班指挥官,建立了一个隶属“伊斯兰国”的“呼罗珊军区”,范围包括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印度。“呼罗珊军区”现任领导人是“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前指挥官哈菲兹·赛义德·汗·奥拉克扎伊。

“伊斯兰国”领导人巴格达迪在宣布自立为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哈里发”时,大量引用巴基斯坦“伊斯兰促进会”创始人毛杜迪的思想。

2015年1月,“伊斯兰国”正式宣布建立“呼罗珊省”,其范围包括阿富汗及周边地区。阿富汗总统加尼访美时就表示,“伊斯兰国”在本地区已造成严重威胁。“伊斯兰国”在阿富汗西南部的赫尔曼德省、东部的洛加尔省,强迫当地人加入。其战士挥舞着黑旗,在当地人心中造成了恐慌。赫尔曼德省省长和当地军方都证实,毛拉阿卜杜勒·劳夫在赫尔曼德省积极招募成员,该省已经成为“伊斯兰国”的活动中心。

在中东地区遭受失败和失去领土后,“伊斯兰国”将巴基斯坦俾路支省视为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俾路支省与阿富汗和伊朗接壤。两次阿富汗战争时期,阿富汗向俾路支省输出了大约300万难民。“伊斯兰国”在这里招募极端分子后,可以向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其他省区发动袭击,也可以轻易地扩张到伊朗的锡斯坦-俾路支斯坦省。

孟加拉国也是极端组织青睐的地区。该国长期存在伊斯兰极端主义势力,“基地”组织兴盛时就曾在此扩张,“伊斯兰国”同样很重视对孟加拉国的渗透。原因不外乎,这个国家人口高达1.65亿,穆斯林人口占比为90%左右,再加上其位于连通南亚和东南亚的要道,一直处于反恐的盲点,为“伊斯兰国”渗透提供了各种便利。

“伊斯兰国”也积极响应“孟加拉圣战者大会”的活动。2014年10月,孟加拉被禁的几个极端组织的头目与“伊斯兰国”的4个代表在吉大港秘密会晤,目的是创立“伊斯兰国”孟加拉分支。“伊斯兰国”孟加拉分支的另一领导人塔米姆·乔杜里在《达比克》上受访时说,孟加拉在全球圣战和哈里发国家中具有重要战略地位,它位于印度的东面,而“伊斯兰国呼罗珊分支”正好位于印度西面,因此孟加拉国是实施针对印度的两线攻击的最好临时场所,同时也是在缅甸发动圣战的奠基石。

“伊斯兰国”何以立足南亚?

有三种情况可以帮助“伊斯兰国”立足南亚:

一是南亚圣战组织中的分裂组织趋向“伊斯兰国”。由于“伊斯兰国”曾在“基地”组织意识形态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哈里发国家,南亚的一些圣战组织,特别是两个塔利班势力当中,不少人背叛“基地”组织,转而宣誓效忠“伊斯兰国”。一些“哈卡尼网络”(经常袭击喀布尔)和“虔诚军”(主导了2008年孟买爆炸案)的指挥官,因为其组织对印度的政策发生了变化而心怀不满;也有一些塔利班的强硬分子,因其组织追求改善与阿富汗政府的关系而离开。他们选择加入“伊斯兰国”就成为必然。

二是南亚的伊斯兰武装组织与“伊斯兰国”的权宜性合作。尽管它们之间的差异很大,但在南亚的圣战环境中,结盟或竞争是永远存在的。“阿塔”和“巴塔”在意识形态上是结盟的,在行动上也彼此配合,但在策略上却意见不一致,有时甚至互相攻击。除了基本的意识形态和战术外,一些分裂出来的南亚伊斯兰武装组织,与“伊斯兰国”并没有多少差别。因此,它们已经并入了“伊斯兰国”的行动与战略计划中。安全分析家认为,巴基斯坦最大的宗派极端组织“坚格维军”,就曾在伊拉克为“伊斯兰国”作战。

南亚国家均面临着极端思想入侵的危险,这一问题甚至比中东国家还严重,因为一些持极端思想的政党已经在地方执政。

三是“伊斯兰国”正在走向全球。有迹象表明,它已经走出西亚和北非。为了吸引世界上其他的拥护者,“伊斯兰国”可以抛弃那些狭隘的地方性战略。在大南亚地区,“伊斯兰国”提出“呼罗珊省”,就指出了更多的战略方向。

即使“伊斯兰国”未能在南亚取得立足之地,它在南亚的野心也足以带来血光之灾。效忠“伊斯兰国”的圣战分子,将对那些拒绝它的人发动战争。“伊斯兰国”试图超越“基地”南亚分支的影响力,地盘之争在所难免。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和其他地区,都出现了“伊斯兰国”的旗帜和T恤。孟加拉国和斯里兰卡,也有该组织的少量成员出现。

而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伊斯兰国”则取得了巨大“成就”。

曾经与“基地”组织关系紧密的“巴塔”出现了分裂,有部分组织转而效忠“伊斯兰国”,并为它招募了成千上万的人员。巴基斯坦实力最强、最恐怖的反什叶派宗派极端组织“坚格维军”,正在讨论如何与“伊斯兰国”结盟的问题。匿藏在巴基斯坦的另一个最危险的圣战组织“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也曾经是“基地”的密友,如今也转而宣誓效忠“伊斯兰国”。如果“伊斯兰国”在巴基斯坦得寸进尺的话,“基地”组织将失去巴基斯坦这个基地了。

此外,一些阿富汗塔利班分支也支持“伊斯兰国”。最近加兹尼省的一次袭击行动中,阿富汗武装分子就挥舞着“伊斯兰国”的黑旗。

南亚国家均面临着极端思想入侵的危险,这一问题甚至比中东国家还严重,因为一些持极端思想的政党已经在地方执政。“伊斯兰国”在中东不断受挫,其南亚成员在回流,这些人的恐怖主义作战经验不是一般武装力量能应对的。

虽然南亚是目前世界经济发展最快速的地区之一,但以联合国人类发展指数衡量,该地区国家的排名非常靠后。根据2018年全球各国排名,斯里兰卡排名第76,印度第130,孟加拉国第136,巴基斯坦第150。从中东流窜而来的恐怖分子,尤其是“伊斯兰国”的残余恐怖分子,會利用该地区种族、宗教冲突以及教派冲突,将该地区作为发展恐怖势力的绝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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