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粪

徐文

我们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除了给我们留语文、数学作业外，还会给我们留一项作业，那就是捡粪。当然，捡粪都是在冬季，因为冬天牲口们拉出的粪便被冻住，便于我们用工具刨下来，是完整的一块，装在粪筐里？回家，倒在粪堆里，到时按照老师要求的数量，再把捡来的粪？到学校。因为那时候，学校也种地，是勤工俭学的重要收入来源。我们也不懂，老师安排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情，老师的话就是圣旨。所以，我们既要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也要完成课后的捡粪任务。

一般情况下，我们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是要完成父母临时交给的活计，比如抱柴、推磨、照看弟弟妹妹等。然后才是去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冬天捡粪是我们最辛苦的任务。我们？着粪筐，拿着镐头，戴着棉帽子，戴着大人们的破棉手闷子，去牛马驴骡猪羊狗经常走动的路上，把它们拉下的被冻成石頭一样的粪便刨下来，装到粪筐里。我们哈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天，就这样一坨一坨地把这些粪便刨下来，装进粪筐。运气好的时候，会捡满粪筐，高高兴兴地回家，有时候也只会捡到半筐就得根据时间情况回家。

那时候，冬天的生产队里，大人们也在捡粪，或者积累农家肥料。那时候，种粮食和蔬菜主要靠农家肥，而没有什么化肥和农药。我们捡来的粪，除了上缴到学校完成任务外，剩下的粪就送到自家的菜园里了。

现在算来，我们捡粪的时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之所以想起三十年前捡粪的事，原因是我最近去省城的某大超市里，买了一些有机蔬菜。这次买有机蔬菜，刺痛了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了那时我们吃的食品。那时青菜豆腐是当家菜，但那时的粮食、蔬菜可都是有机的。如果用现在的有机粮食和蔬菜标准来衡量我们小时候吃的粮食、蔬菜，那时候我们可就是现在的“有钱人”了！因为那时我们天天、顿顿吃的都是有机粮食和蔬菜。

我在省城这家大超市里，遇到了有机蔬菜，一问价格，吓得我直冒汗，小白菜、西红柿、地瓜，这些普通的菜竟然达到了几十元钱一斤！比肉贵多了。我问服务人员，这些有机蔬菜昂贵的原因，服务人员轻蔑地看着我说：这些菜都是农家肥种出来的，不上化肥，不打农药，这是最健康的，当然也是有钱人吃的！

对服务人员的藐视，我没有愤怒，也没有生气，我只是苦笑：呵呵，看来，老子虽然小时候出生在普通的贫穷农民家里，但凭老子的吃喝，老子那时就是有钱人了！

现在说捡粪，恐怕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即使在农村，现在想捡牲口的粪便，也捡不到了。因为那些牲口已经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命运了，牛马驴骡，猪羊狗鸡，也都在它们的暖棚里，被生产化了，直接成为人们快速育肥出栏的产品了。种地似乎已经不再是辛苦的事情，春天靠机械，靠农药化肥，播种的时候撒上化肥，种完打上农药，秋天机械就收获高产粮食了。

我们的时代进步了，我们的生活好了，捡粪这样的劳动从此不会再有了，将来也不会有人再提了，不仅仅因为时间太久了，还因为我们都很忙，我们要努力拼搏，多挣钱，有钱就可以去吃那少量而昂贵的有机食品。

又一想，我们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我们是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吃有机粮食和蔬菜长大的。

2019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