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宋词婉约派词风的承接和发展

2019-06-27 00:19刘宁
祖国 2019年11期

刘宁

摘要:本文以时间先后纵向列举了柳永、晏几道、秦观、吴文英和蒋捷这五位宋朝代表性婉约派词人的作品风格特点,并对其主要作品进行剖析,深入探索每篇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从而为读者勾勒出了婉约派宋词在宋朝的发展脉络和发展方向。对婉约派宋词的词风特点进行了总结论述。

关键词:婉约   承接   高华

在宋代,词发展到她的极盛时期。社会秩序的安定和都市的繁荣为文学艺术的发展创造了条件,而词正是描述生活的歌唱文体。需要指出的是,宋词在发展演进过程中逐渐分为“婉约派”和“豪放派”,这只是词人以不同的文风抒写生活,抒发情感,而且,婉约派的词人还多以诗作表达其国计民生思想,或至少不以词为唯一表达途径,我们也因此不能以婉约词作来指责婉约派的慵逸狭隘,本文侧重讨论宋词婉约派的艺术价值。下面笔者选取几位宋词发展进程中有代表性的词人,通过分析其作品来论述宋词婉约派词风的承接与发展。

一、柳永对宋词词风的开创性转变

宋词至于柳永,完成了第一次转变。柳永词的主要内容是反映了封建社会大部分知识分子的怀才不遇,宦途潦倒后的悲愤与不满的情绪,表达了其对功名利禄的某种淡漠。但是,柳永的这种思想仅仅是一种宦途失意后的无可奈何的自我解脱,因为他还不具有陶渊明那种不迎合朝廷的高洁理想,或李太白那种蔑视权贵的叛逆精神。

言及柳永词,人们往往关注他的佳作《雨霖铃》、《八声甘州》,其实柳永的短小令词,在意境内容方面也有对宋词可关注的开拓,如《少年游》: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在这首描写秋天情调的小令当中,柳永既失去了那一份高远飞扬的意兴,也消逝了那一份迷恋眷念的情感,全词弥漫的只是一片低沉萧瑟的色调与声音。以此判断,此词当是柳永晚年之作。柳永以一个禀赋有浪漫之天性及谱写俗曲之才能的青年人,而生活于当日之士族的家庭环境和社会传统之中,本来就已注定了是一个充满矛盾不被社会接纳的悲剧人物,而他自己用后天养成的用世之意,与他自己先天所禀赋的浪漫性格与才能,也彼此相冲突。柳永在早年之时,虽然可以将失意之悲情,凭借歌酒风流以自遣,但是,歌酒风流只是一种麻醉,而并非可以长久依恃,“待得年龄老大之后,终落得意志与感情全部落空的可叹下场”。

可以这样说,柳永作品对宋词词风的转变只是翻新了词的音乐外壳,未能从内容上根本突破原有的藩篱。拓宽词的意境,扩大词的表达功能,使词能够更多、更全面地表达思想感情、映照社会人生,还有待于更多后继者的努力。

二、晏几道词风的高华与悲凉

晏几道是北宋宰相晏殊的幼子,后人多称其号晏小山,所居时代是北宋中后期。他出身宦门,但却不愿阿附权贵,趋从时俗,性格孤傲耿介,所以仕途蹇仄。晏小山生平遭遇变故,饱谙人情世态的炎凉冷暖,他的作品多抒写爱情离合和人生聚散无常的悲欢,缠绵悱恻,凄婉动人。

晏小山的作品,可以说每首都是精品,在这里,笔者选取一首比较喜欢的《鹧鸪天》为例加以分析: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是一首怀人之作,上阙写昔时相见,下阙写今日相思。结尾两句写相思之极,寤寐求之,足见用情之深,用意是深入一层,用笔则是宕开一层。与晏小山同时代的经学大家程颐,最是欣赏这两句,赞为“鬼语也”,意即“只有神鬼般的才学,方能写出这样的词句”,足见晏小山艺术造诣的高超。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晏小山的词,但凡写到相思之情,往往业已写到极致,但笔锋一锐,又突破一层,使读者情感亦随之起伏顿挫,如“纵得相逢留不住,何况相逢无处”(《清平乐》),“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木兰花》),笔势回环,辞复层深。

晏小山作品中流传最广的是另一首《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鐘,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又恐相逢在梦中。

这首词结构严谨,层次分明,波澜起伏,虚实写照。在短短的篇幅了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内容。笔端有富于变化,语言自然工丽,形象鲜明生动,具有极强的艺术魅力,,被列为宋金十大金曲之一。

三、秦观词风的深沉咏叹

秦观字少游(又字太虚),号淮海居士,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在北宋晚期的“婉约派”词人中,秦观是艺术造诣很高的一位,尽管他留下来的词数量不甚多(《淮海词》录词约九十首)。他作品的特色是只以中音轻唱,只以浅墨淡抹,而词的旋律间自有一种深沉的咏叹,画面上也有一种层次氤氲的渲染。

秦观写离情别绪的代表作是《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词从绘景开始,据说苏轼以此戏称秦观为“山抹微云君”。“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这三句被友人晁补之称为“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 ,虽说是词句源于隋炀帝的“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但经秦观长短句一错落,由实景变作虚实相间,后世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 秋思》则脱胎于这数句。下阙自“销魂”以下,或直赋情事,或坦陈胸臆,一气贯穿,颇有酣畅之势,至“伤情处”,稍作顿挫,束住上文,唤起煞拍两句,以景结情。情在景中,意在言外,令人怅然不已。

秦观的词只写了一个“情”字和一个“愁”字,这是多少年来千百文人所歌咏的不变主题。然而,秦观之所以能够和少数杰出的词人并驾齐驱,超越于无数词人之上,是由于他在作品中创造了许多优美的艺术形象,传达出真挚的感情,并发展了词的技巧。

四、“词中李商隐”吴文英

南宋中后期,“婉约派”词人填词更多在辞藻音律上追求极致,使“婉约词”逐步向“格律化”发展。言及“格律派”代表人物,后人往往同列姜夔、吴文英二人,且将姜夔排在吴文英之前。但是笔者以为,姜夔固然阅历丰富,其词风也以“清妙秀远” 见称,但是其作品多用虚字提唱,结体清空,层次的演绎转换较为显豁,筋骨分明,有稼轩词的痕迹;而吴文英的词却深得晚唐诗人的密丽之风,每每排比藻绘,为体实质,脉络隐在暗处,所谓潜气内转,无形处辗转,其婉约词风较姜夔更为突出。后世有不少人臧否吴文英词雕琢堆砌,晦涩琐屑,这是对吴词的肤浅理解,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吴词意境深邃、风格隽永,无愧“词中李商隐”之称。

在这里,笔者仍选一首吴文英的思人之作《踏莎行》: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

榴心空叠舞裙红,艾枝应压愁鬟乱。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

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

前面写梦中人,后面写眼前景,对作者而言,追想梦中之人,印象如此亲切分明;怅望眼前之景,其心情又是如此凄迷惝怳。如果说,前面所引晏小山那首《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曲折深婉”,描写细腻真切;则这首吴词写得异常缥缈,有“天光云影,摇荡绿波”之美,类似于《红楼梦》中所说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五、蒋捷词风的清隽萧寥

蒋捷是“宋末四大家”之一,南宋亡后隐居太湖中竹山,人称竹山先生,不肯出仕,全节而终,是贞士词人。蒋捷的词以婉约之风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其词风以悲凉清隽、萧寥舒爽见长,刘熙载称之为“长短句长城”,在结束宋词三百年辉煌历程的多重奏乐曲中,蒋捷的词是一篇最为凄婉清矍的乐章。

后人多以蒋捷的《一剪梅 舟过吴江》写于流离颠沛途中,是其离愁的代表作。笔者却以为,该词的声韵中显示出清丽浏亮,虽写“春愁”,但风格流于明快。因此,相比于这首词,笔者以为更能体现其创作风格的是他的另一首词《梅花引 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叠句回环和顶针格句式,在蒋捷的这首词里发挥的淋漓尽致,最为成熟,一唱三叹,别具一格。词中的“旧游”是泛指或借喻,指代故国往事。作者现实中再也寻觅不到的东西,倘能在梦中见到,也不失为一种欣慰,一种满足。可是梦也难见,梦也落空,心则如浸透了空留的寒水一般。故国灭亡后,作者旷逸离世,却心未彻底枯亡,时时追念,是故心底之愁不可消弭。谁说“婉约派”不计国事,蒋捷正是以其作品特有之愁抒寫了对古国的怀念与追思。

综上所述,有宋一代,婉约派词人众多,三百余年来,其词风既有一脉相承,又有发展创新,与豪放派共同构筑和丰富了宋词的内涵和外延,使宋词成为中国古代文学阆苑中一片芬芳绚丽的园圃。需要说明的是,宋词词人众多,单是婉约派词人,也不胜枚举,笔者在本文中只选取五人,别的词人也都为宋词的继承发展做出了多种多样的贡献,此间限于篇幅,不再多列,非敢掠美。

(作者单位:中共大庆市让胡路区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