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一摊水

李碧华

路过港岛东区太古城中心，正在举办哈尔滨冰灯节，大排长龙。还见台上有宣传活动，年轻人在做冰雕，十分热闹。

约了朋友才喝杯咖啡，之后再路过，原来已曲终人散。只剩点点水渍——真是“赶”字当头，争分夺秒。

冰雕，不管花上心思精神时间，最凄美而无奈的，是难以久留。莲花、海豚、金鱼、蝴蝶……原本已是有限的生命，以冰塑之，更短暫。即使一个寿桃，还是稍纵即逝无法长生。过程中，一边雕塑一边融化，失手便碎裂。“作品”完成，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却永不留底。来了，去了。化作一摊水。

任何雕刻塑造，都需要专注和技艺。

某些材料如玉、石、竹、木、象牙……即便米、豆、一根头发，作品可以流传，后人欣赏。但若是冰块、牛油、芝士、瓜、果之类，才一阵，已融化变坏或萎谢成尸，一切，只如美人名将天才，不许人间见白头。

过眼云烟，怎可依依不舍？

泥和沙，本身亘存，但泥雕和沙雕，一个大浪卷来，悉数顺便带走，像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