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爱情

2019-07-08 03:47王茜
幸福·婚姻版 2019年5期
关键词:樊锦诗敦煌研究院洞窟

王茜

1959年,在北大图书馆,有一江南女子时时出入,二十一岁的年纪,她叫樊锦诗。她来自繁华的大上海,父親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工程师,受父亲的影响学了考古。还有一个男生叫彭金章,来自河北农村,人很朴实,同样学考古,同样爱钻图书馆。于是,他们时常在图书馆偶遇。彭金章总早早地到图书馆,在旁边帮她占好位子,她来了也就悄悄坐下,心照不宣,默默无言,爱情就这样生根发芽。

1962年,樊锦诗到敦煌去实习,她被深深震撼了。然而洞窟里的画再美,洞窟外的现实生活还是让她惊呆了,没有电灯,水又咸又苦,黄沙漫天。更让她难受的是,晚上上厕所要跑好远。生活条件艰苦,再加上水土不服,樊锦诗整个人一下子就虚了,好不容易坚持到实习结束,她心想再也不回来了。

1963年,樊锦诗毕业了,她最爱的人彭金章被分配到了武汉大学。然而敦煌研究院却写信到北大要人:当初一起的四个实习生全部都要。樊锦诗想起敦煌,仿佛听到千里之外地召唤,让她去保护敦煌。她同意去敦煌。同样学考古的彭金章自然理解并默默支持了她的决定。不过二人约定,三年之后,她就去武汉和他会合。然而与恋人三年之约期满后,却又遇上了动荡的岁月,樊锦诗因故没能走成。同事朋友开始劝彭金章再找个新的吧,这个憨厚的男孩只是笑笑说:“我等她。”

1967年,樊锦诗奔赴武汉,在珞珈山下,二人终于成婚。接着她便匆匆赶回敦煌。此后,便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一个在敦煌,一个在武汉,开始了长达十九年的漫长分居生活。

1968年,樊锦诗有了孩子,本想到武汉生产,没想到孩子早产了。接到电报后,彭金章挑起扁担就往敦煌赶,坐汽车转火车再转汽车,两千多公里,等他到的时候,孩子已经出生一个星期了。初为人母的她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慌乱、脆弱、无助,看到彭金章,她禁不住号啕大哭。彭金章满是心酸,一心一意地照顾她。可是孩子还没满月,他就不得不赶回武汉,在武汉大学里,中国的夏商周文明考古课程正在等着他。

在敦煌的大漠里,樊锦诗要工作,还要带孩子,于是她每天用被子把孩子围在床上,然后出门去上班。一下班就慌忙往家赶,只要听到孩子的哭声,她一整天揪着的心就放下了,因为这说明孩子安全。可是有一次,她一进门,孩子居然躺在煤渣子里,五六个月大的孩子脸都被刮花了,樊锦诗难受得想哭。彭金章也心疼,他把孩子接到武汉,让樊锦诗安心工作。再后来,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两人依然两地分居,彭金章又把孩子送到河北农村的姐姐家。漫长的时间,一家四口分居三地,每日遥寄相思。每逢中秋、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只能通过电报慰藉相思。

老二五岁的时候,樊锦诗去接。一个小孩呆呆地站在门后,樊锦诗径直路过进门,当彭金章的姐姐说:“你没看见你儿子?”樊锦诗这才发现,她居然连儿子都不认识了,当孩子喊出“妈”的时候,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再次回到敦煌,他们觉得真的不能再这样分居了,家人要团聚啊!为了留住樊锦诗,敦煌研究院三次派人前往武汉大学,他们想把彭金章调至敦煌。而武汉大学也不甘示弱,同样回敬三次,他们想要说服敦煌研究院放樊锦诗去武汉大学。几年间,双方终究没能分出输赢。

1986年,领导终于批准樊锦诗可以离开。二十三年前的约定,整整迟到了二十年,按理说该喜极而泣。樊锦诗却犹豫了,因为莫高窟病了,墙上的壁画一点点脱落,照这么下去,没多久就会被彻底毁掉。她说:“倘若敦煌毁了,那我便是历史的罪人。”她小心翼翼地向他倾诉心声,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只回了一句:“看来我得过去,跟你腻在敦煌了。”于是彭金章辞职,前往敦煌。

1987年,莫高窟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他们开始寻求国际合作,花了多年时间,在石窟之外,建起了防沙屏障,病害终于有了好转。彭金章发现莫高窟的北区,在学术研究上竟然是一片荒漠,因为难出成果,缺了北边,怎么能算完整的莫高窟呢?于是,他拿出了自己带队考古的看家本领,开始带人地毯式地清理洞窟。就这样他筛遍了北区的每一寸沙土,把有编号的洞窟从四百九十二个增加到七百三十五个,并从石窟中出土了大量文书。从繁华都市到大漠敦煌,本是为她而来,没想到他却意外爱上了这里,也踏上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阶段。

与此同时,樊锦诗也开启了人生新阶段。1998年,六十岁的她从前任手中接过担子,成为敦煌研究院的院长。这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想利用数字技术让莫高窟“容颜永驻”,而彭金章自然是带着欣赏全力辅助。2016年4月,“数字敦煌”网站上线了,如今不必去敦煌,全世界的人们只要点击鼠标,就可以进入洞窟游览。我们无力阻挡民族文化瑰宝的消逝,而他和她却拼着命也要赋予莫高窟新的生命,以影像的方式送到我们的子孙后代面前。

相识、相知、相离、相守,彭金章和樊锦诗不仅成就了一段旷世奇恋,还用生命守护住了中华民族的千年敦煌。他们用行动诠释了,所谓最好的爱情,不过就是异地时的问候和思念,是艰难时的包容和守护,是我认准了你便再也没有想过别人,是让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做自己。

摘自《做人与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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