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地知道

2019-07-25 04:50
作家 2019年4期
关键词:大地

1

如果我能迈开脚步

以珠穆朗玛峰为支点

跨过太平洋,将沿途的风景四舍五入将最热烈的人与最冷酷的人

并列于一滴血中,那么每一滴酝酿着海啸的血都将预示着一场壮丽的告别——

此刻,被目击的冰峰瞬间崩裂,日月交换着雄心,凌空飞歌

回头便是不可推卸的山河

我在滴水之恩中找不到涌泉的那一刻

谁在用死亡为人类纠错

我还说什么?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整整齐齐地码进了长城

岁月在我一呼一吸之间循环着婴啼、烽火、玫瑰、荆棘、期冀、被欲望磨钝的风

铺满恩仇的笑声倾向于我梦中的旅程

旅程中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翻译成

所有的人

一不小心就走过了头一不小心

就错失了风雨

割爱是一码事

被爱割弃是另一码事

爱与不爱都是刀刀见血呀

我的爱无法局限的大地却总是在血光中暗藏杀机

从一粒粟到一座山,从麦芒到海洋

时光一秒一秒地衡量着张长李短的同时也衡量着我不长不短的噩梦

或者天灾或者人祸

我倒下,在我身上补一刀的是谁?

补两刀的是谁?两刀以上的又可能是谁呢?

噩梦醒来,月弯如刀

猛烈之美,如刀

且每一刀都在唤我归去

归去,以土为盟

飘渺之音发自内心发自那亘古常新的喉咙——

只说了一句:我用华丽的春天爱你

雷雨中的野花轰隆一声便解放了大地

大地呀告诉我

如果我能迈开脚步

那么我能不能一步迈过自己

2

那个无所不爱的人

被一句誓言钉在空中

视野平阔、苍凉,稍不顺心便割据四方

从指尖经由头颅穿过胸膛自脚心射出

闪电般将我与大地贯穿始终的不是风的启示

不是雪的预期,超声波般将我与大地融为一体的不是地球引力却不可名状地印证着

东方甲乙寅卯木

西方庚辛申酉金

南方丙丁巳午火

北方壬癸亥子水

而我每天都在太平洋西岸散步

风言风语随时诠释着我周围十四国的花期

纵目四望

山光水色全都出自我的匠心

眼前有柳

身后有榆

左有橡

右有松

中间无我

我在我之外

欠债

欠大地一个辉煌的节日

我有限,江山有限

唯爱

无边无沿

3

我曾拼尽全身之力走一条

别人已经走熟了的路

待我往回走的时候

脚下是云是雾

是无法落实的飞絮

再也回不去了

而一回头便桃花盛开

由此想到汁液饱满的桃

想到没被甜伤的桃核

想到甘苦自知的桃核仁

……

转瞬间,一滴悬而未落的泪就能复活

被桃花埋葬的往事

要是脚力不足以蹈火凱旋

长白山的积雪

将不再映衬我有所保留的沉默

我开不开口

大地上的鲜花仍旧凋谢

只有我知道

每一朵落花

都能震动大地

让我站得住脚的大地呀

4

以雪峰为墓碑

以日月为碑文

是我在纪念我们还是我们在纪念我

把面孔隐藏在镜子深处

死亡之吻便突然被闪电表达

起雾了,大地蒙羞,蒙不白之冤

葵花的种子孕育着阳光的梦

这时人人自保,人人向自己学习

人人向风向孤独向一眼望不到边的自己逃去

生命如此短暂,爱也爱不完啊

都差不多都不真不假地活着

唯有小人躲在书中时不时地颜如玉

唯有想象中的英雄纷纷用小人的头颅开刃

朔风吹雪,铜呼铁啸,每片浮云都潜伏着雷鸣

一声咳嗽世间事无非平平仄仄

一滴眼泪人与人总归你来我往

一转身大象无形

一张口大音希声

在北纬三十度的生命禁区

一步一个阴谋,一步一句诅咒

不是地理巧合,而是我与大地合辙押韵

当珠穆朗玛峰高过我的头顶

与马里亚纳海沟构成生与死的直线距离时

人事轻如一缕似有若无的风

一片雪花足够覆盖所有伟人的一生

而浮在海上的月亮仍旧什么也不象征地圆着

站在地图前,一晃就是千年万年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却气壮山河——

站在地图前,我迫不得已地大于世界

5

双目缓缓地将平原推向远方

一滴泪润湿了辽阔的英雄梦

欲海茫茫啊载沉载浮

沉浮时细节中的男女丝丝入扣

说不清的是清清楚楚的你我他

只有得道者在天地间滔滔雄辩

只有独行者在天地间悠悠独唱

挟地球遨游太空兮惚兮恍兮

一头撞碎不周山兮恍兮惚兮

……

而碰一碰酒杯杯中溅出的都是好人早已失效的诺言

那么多好人好到不能再好的时侯总是把心事寄托在

针尖上

总是就着满目的风尘内疚

除了自己的身世什么都舍不得失去

精于反省,更善于献丑

历经漫长的告别,才一步一步地把他们走成了我们

而回头无路,

回头全是泥泞的人品啊

我不断地从我们中挤出来

在广场上缓缓地通俗

一不小心又消失于我们之中

我与我们组成了一个死角

我们在我的眼前但看不到我

我在我们的眼前但看不到我们

谁也看不见谁的时候,这一生想说而说不出口的话

转眼间便开成了一片风情万种的花

而我曾经信以为真的那些人却同时被一朵谎花重新

命名

然后忙于生忙于死,没日没夜地忙着把自己忘在再

也想不起来的地方

然后在哄动的瀑布前伪造嗓音

由此,我想到了我听不到的

我听到了我看不到的

我看到了我想不到的

然后我源远流长地出发

以姓氏笔画为序,一步一步地屈从于一片落叶

落叶的纹路规范了我的行踪

任凭我朝天泼墨,随地留白

也耗不尽那一张张藏满弹药的面孔

那么谁在天边的那片云下等我

一只老鹰慢悠悠地擦洗着黄昏,慢悠悠地舒展着我缀满秘闻的梦幻

向晚的钟声网罗着所有旅人的心事

欲望筑就的火葬场人烟翻滚,却无人能跳出无法填满的内心

唯有不死的谎言爱好者在不死的谎言中说着心里话

每个人都被其他的人抄袭得面目全非

一条由大象踩出的小道被兔子疯狂地想象

饱含真理的沙粒,春风误传的花语

生命与死亡,桃花园与名利场

一根发丝贯穿起来的名词不时地悬在所有人的眼前

在有与无之间,在你与我之间

没有幸福,只有幸福的幻觉

只有不幸的人在不幸中幸福着

人比人更不像人的时候

花园中的月光令人胆寒

千年万年磨不破的岁月磨不破的嘴

流畅的生活在死亡中打个旋儿又继续流畅

没完没了地活着没完没了地死着

脚印被脚印覆盖,越来越多的我

数也数不清的我同时走向东西南北

不经意间与大地同時被纵横的江河一条一条地陈述

如此,我每走一步都为大地增加一个砝码

稍一顿挫

便人天俱老

叮叮当当洒下一路

清脆的悬念

而更多的人或者一怒奔雷闪电,或者一笑鲲鹏万里

大地呀只有你知道

我与我相差多少年只有你知道褴褛的灵魂需要多少补丁般的诺言而现在天晴了

天晴了,风也停了

风停处氲氲然有紫气东来

那么大风再起时谁伴我浩浩荡荡无处不在

2018年岁末

责任编校 谭广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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