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人物秦观：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中）

□木匠

元丰八年（1085年），秦观第三次入京，参加举进士考试。因又经过数年苦读，此时，他的学问肯定要比他前两次来参加考试时，长进了不少。再加上他前两次来时，就是一个白丁，而现在却有了苏轼和王安石两大文坛领袖的推举，自然很顺利地就考中了进士。

前文我们说过，秦观的一生是很坎坷的，但这几年却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间。前文我们也提到了在民间，有一个《苏小妹三难新郎》的故事广为流传，这个故事讲的是：秦观在苏轼与黄庭坚的保媒拉纤下，与苏轼的胞妹苏小妹喜结了连理。才高八斗的苏小妹却在新婚之夜出了三个题目，要考一考新郎的学问。并放下话来，新郎若是答不出来，就不准进洞房，还要罚在书房读书三个月，再来答题。秦观自恃才高，想苏小妹一介女流，出的题又能难到哪里，不由微微冷笑道：“莫说三个题目，就是三百个，我何惧哉！”

苏小妹出的第一个题目是首绝句，要求答题人根据题意再赋诗一首。苏小妹的原诗是：

铜铁投洪冶，蝼蚁上粉墙。

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

秦观一见，道：“这个题目，若是换了别人来做，定猜不着。而我曾假扮云游道人，到岳庙去相那苏小姐，估计是被她发现了。此四句乃暗含着‘化缘道人’四字，明明是在嘲我。”于是便在苏小妹的诗后写了一首藏头诗：

化工何意把春催？缘到名园花自开。

道是东风原有主，人人不敢上花台。

自然算是过了。

第二题，是个诗谜，四句诗打四位古人，题目是：

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

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

这个难不住秦观，很快他就写出了答案，猜的是：孙权、孔明、子思和太公望。自然又是过了。

第三题，是个对子。题目是：

闭门推出窗前月。

秦观初一看，只道容易，可是又细一瞧，却又觉得这上联出得很妙，若对得平常了，不见本事。左思右想，都不得其对。正当他在月下庭院中，来回踱步之时，忽听谯楼上，三更鼓响，不由愈加心慌。却说苏轼此时尚未曾睡，一时玩心大发，就想来听个小妹的墙根。于是，便走出房门，向后院而来，却见秦观正在院中转着磨，口里还念叨着“闭门推出窗前月”七个字，他想这必是小妹以此对难为少游。于是，心说：“我不为之解围，谁为之解围？”急切思之，亦未有好对。

时，庭中有荷花缸一只，缸中贮满清水，秦观踱步至缸前，偶然倚缸看水，被苏轼望见，触动灵感，道：“有了！”欲待教他，又恐小妹知觉，连累妹夫失了体面。于是，藏身于假山之后，咳嗽一声，又就地取了一个小石子，投向缸中。石子入水，打破了一缸天光月影，秦观当下顿悟，遂援笔对云：

投石冲开水底天。

丫鬟将试卷送入房中，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大开，又见一个丫鬟从内走出，手捧银壶，来到秦观面前，将美酒斟于三只玉盏之内，口称：“这是小姐赏与才子的，公子请满饮三盏，然后随我入内。”秦观此时意气风发，连进三盏，然后便随丫鬟走进了香房。是夜，佳人才子，好不称意……这个故事虽然讲得风雅，但因为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苏小妹这个人，所以这个故事也就只是一个传说。

真实的情况是：秦观在他19岁那年，就结束了单身生活，他的妻子名叫徐文美，是个富商的女儿。据说这个徐文美长得很丑，也没什么文化，更谈不上风雅，秦观并不喜欢她，当初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大约也是与他当时窘迫的生活状况有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人多同情其才子不能配佳人，才会给他编了这么一段风流韵事。而秦观流传下来的400多首诗词，大约有1/4是与爱情有关的，其中的主人公也都是一些青楼歌女。所以，说秦观风流，或许不错，但他的风流又与一般的浪荡公子，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据《艺苑雌黄》记载：有一次，秦观路过绍兴，当地的一个太尉在府里摆下酒宴，盛情款待他，并让一个歌伎相陪。秦观立刻就被这个歌伎所吸引了，这个歌伎也素知他的才名，于是，两人便眉目传情，很快擦出了火花。事后，秦观还写了一首《满庭芳》记述此事：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因为他的这首词写得非常美，一下子就流行开了。苏轼读后，尝戏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从此，秦观便有了“山抹微云君”这样一个绰号。

后来，秦观又遇到了一个名叫巧玉的歌女，两人也相恋了一段时间。在那个时代，男人有点风花雪月的风流韵事是很值得炫耀的，但若要纳一个风尘女子为妾，则会为人所不齿。为了安慰巧玉，秦观又写了一首《鹊桥仙》向她诉说心曲：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应该算是秦观最有名的一首词了，其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句是千古名句，不知让历朝历代多少人为之神伤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秦观是个孝子，他在外出做官时，一直都是把母亲带在身边的，以便早晚侍奉。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他还特地给母亲买了一个名叫边朝华的侍女，她把秦母照顾得很好。后来，母亲就命他将边朝华纳为妾。秦观开始不想，但禁不住母亲一再催促，终于在他45岁那年，纳了年方19岁的边朝华为妾。再后来，秦观因反对奸相章等人篡改新法，被从国史院编修贬为了杭州通判。他自知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就给边朝华的父亲写了封信，让他把女儿领回家。他把他们父女二人送到了江边的小船上，还写了首诗给朝华：

夜雾茫茫晓柝悲，玉人挥手断肠时。

不须重向灯前泣，百岁终当一别离。

此诗不仅表达了他内心的悲切之情，更是充满了无助与无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