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学“好论文”探析

2019-08-02 10:46李吉光
文物春秋 2019年2期
关键词:博物馆学博物院学术论文

李吉光

【关键词】博物馆学期刊;学术论文;博物馆学;《博物院》;跨界思维

【摘要】随着文博事业的发展,博物馆学术期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在发展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文章以《博物院》为例,从编辑的角度探討了博物馆事业的发展对行业学术期刊提出的要求和博物馆学期刊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认为博物馆学术期刊的“好论文”必须要有理论基础,以及敏锐的洞察力、独特的视角和跨界思维的能力,并与博物馆实践紧密结合,能够解决博物馆行业的某一类问题,为博物馆行业的发展献计献策。

随着文博事业的发展,博物馆学术期刊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博物院》杂志的创刊恰逢其时。2017年至今,笔者作为编辑参与了《博物院》杂志的创办和运营工作,在期刊的编辑和出版过程中,开始思考一些问题:博物馆学术期刊和博物馆的关系如何?博物馆学术期刊要为行业发展解决什么问题?博物馆学术期刊“好论文”的标准是什么?博物馆人如何写出好论文?带着这些问题,笔者参加了中国博物馆协会出版专业委员会2018年年会并做了发言。现应《文物春秋》之约,将发言内容整理为此篇小文,以与行业同仁分享,也期待有更多读者关注博物馆学论文的写作与博物馆学术期刊的发展。

一、好论文要关注博物馆行业发展热点问题

要想知道行业学术期刊对行业发展的作用,刊发文章在微信的阅读量和知网的下载量比较能说明问题。到2018年第3期为止,在《博物院》刊发的181篇论文中,微信阅读量排名前三的论文依次是《三维打印技术在文物修复保护中的应用》《“从物到人”:一种博物馆观念的反思》《“释展”和“释展人”——博物馆展览的文化阐释和公众体验》,知网下载次数最多的三篇文章则是《“释展”和“释展人”——博物馆展览的文化阐释和公众体验》《博物馆信息传播模式述评》《宋元名瓷哥窑的探索、研究与新发现》。笔者综合分析这些数据后发现,当前文博行业的关注点可以概括为三个关键词:关系、文物、技术。关系,指的是人与物的关系,即“人”——观众和博物馆从业者与“物”——展品、文物等博物馆的物质基础的关系,这一关系中包含了阐释和传播的内涵,即博物馆从业者如何通过物的阐释来向公众传播知识——这是博物馆传统工作的核心。文物,是博物馆的物质基础,是大多数从业者进入博物馆后学到的第一课。而博物馆行业对技术的关切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从数字化到数字人文,从影像采集到三维打印技术,越来越多的科技企业雄心勃勃地进军博物馆行业,这也促进了博物馆人对科技成果的关注、运用和反思。读者的需要应该是期刊的风向标,那么博物馆学期刊如何发展才能在这三个方面对读者有启发和帮助?

在博物馆与公众的关系方面,好的博物馆学论文不仅应说明博物馆从业者为公众做了什么,还应说明公众可以从博物馆中得到什么,以及在这种关系中形成的范式与引发的思考。比如,2017年第3期《博物院》刊登的《博物馆信息传播模式述评》一文,在转述了西方博物馆传播学的发展后,描绘了当前博物馆的传播模式,并说明了其对博物馆的三大影响:突出了博物馆以人为本的特点,凸显了信息化在博物馆传播中的作用,深化了观众对博物馆性质的认识。作者在文章中明确指出,在博物馆传播中,观众逐渐由被动接受转变为拥有了学习的主动权,这一认识使得文章能够引发更多人的思考:在博物馆的传播活动中,博物馆人是应该给观众具体的知识,还是仅仅把展览与活动作为观众学习的引子?

在博物馆学视野下的藏品研究方面,好的博物馆学论文不仅应对某件或某类文物本身进行研究,更应对其在博物馆藏品体系中的作用进行说明。如果能进一步设想其在陈列展览与教育活动中如何应用,就有可能成为藏品研究中的上佳之作。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论文还没有在《博物院》杂志中出现。目前知网下载次数排名第一的藏品研究类文章是《宋元名瓷哥窑的探索、研究与新发现》,虽然作为哥窑研究的综述类论文,其颇高的下载率体现了学术研究综述的必要性,但其仍属于考古学领域的器物研究,与博物馆学尚有一定距离。

科技在博物馆中的应用是近年来博物馆学的热点之一。好的博物馆学论文不仅需要让读者知道某项技术是什么,更需要让其了解这项技术能够为博物馆解决什么问题,成本如何,以及在博物馆中的应用前景怎样,等等。如《三维打印技术在文物修复保护中的应用》一文,仅仅介绍了什么是三维打印技术,以及该技术在博物馆的应用和优缺点,却成为《博物院》微信阅读量最大的文章,甚至还有一些企业向我们询问这一技术目前的发展情况。笔者以为,这一现象反映出博物馆从来不是封闭的,新兴技术是博物馆与其它行业接轨的方法之一,但博物馆应用的新兴科技首先是为博物馆服务的,其是否适合博物馆,如何在博物馆展开运用,都取决于博物馆的需求。

二、当前博物馆学论文存在的主要问题

1.与理论脱节的实践和与实践脱节的理论

笔者以为,所有的博物馆学理论,终将用于博物馆行业的实践;而所有的博物馆实践,必然是在一定的博物馆学理论指导下完成的。在《博物院》收到的博物馆学研究类稿件中,不乏对博物馆学理论进行思考与研究的文章,也不乏对某一工作项目进行点评或总结的文章,但是,我们还常常会发现以下三类来稿:一是脱离博物馆实践的玄想之作;二是对某一项工作的简单总结;三是借用国外(主要是欧美国家)的博物馆理论与案例作为自己论点的佐证,但在引用时如同把原文“字对字”翻译而来,常让读者如坠云雾之中。

在第一类来稿中,作者的玄想往往没有形成体系,或许仅是工作与读书间隙的灵光乍现,其对博物馆有什么意义,又如何运用到实践中,作者显然还没有考虑清楚,交给编辑的只是一份读书心得或思考随笔。

在第二类来稿中,我们常常看到作者对某一项目的认真总结,然而,这样的总结对同行有什么用,这样的案例是否适用于其它博物馆,从中可以得到什么规律性的结论,作者却未作详细分析,读者更无法从作者的叙述中体会到。

在第三类来稿中,我们能看出作者良好的学术基础和强烈的问题意识,然而论文最终是要让“第三方”来读的,外语化的行文方式不仅容易让读者如坠云雾之中,也常常需要编辑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结合中国实际,为文中的新名词找到合适的中文表达方式,并把大量的国外案例用国内同行能够理解的方式予以改写。

2.关注了新问题和新领域,但未能提出恰当的解决方法

博物馆中有一些工作由于处于行业的边缘而少有人关注,一些作者因为从事这类工作,又很善于思考,就能對这些工作提出自己的看法;还有一些工作属于某大项工作中的一个细节,故其重要性常被人们忽视,一些作者却恰恰能对这些细节提出自己的想法。这类稿子常常让编辑在一开始感到惊喜,然而,作者提出的问题往往是博物馆工作中共通的,没有很强的针对性;或者是提出了独特的看法,但又很难在现有体制下实现。对编辑来说,初看稿子的惊喜很快转化为深深的无奈——从重视少有人关注的领域,到解决这一领域的问题,还需要深入的思考和更多的实践。

3.关注了博物馆行业内的问题与热点,但不具备跨界思维,缺少对博物馆行业周边领域的了解

在博物馆行业工作多年,笔者发现了一个颇值得深思的问题。一方面,随着文博事业的发展,其他行业人员常常能把目光聚焦在博物馆,如:建筑师常以设计建造了某座博物馆为荣,故苏州博物馆成为贝聿铭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影视剧导演常常从某个博物馆获得重要的灵感,甚至干脆把博物馆搬进他们的作品中,《博物馆奇妙夜》就取材于美国自然博物馆;文学家们对博物馆也是情有独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帕慕克甚至自建了博物馆。但另一方面,博物馆从业者却很少关注其它行业甚至是相关行业的信息和动态,《博物院》的收稿情况就能清楚地反映这一现象:少有作者讨论博物馆建筑与陈列的关系,但事实上,即便是同样的陈列主题,在不同的空间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少有作者关注展陈设计以外的其它设计行业,即便博物馆展示本来就是视觉设计系统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即便博物馆文创成为当前大家关注的焦点,却未见到有文章提到文创中的经济账,如观众平均在博物馆要花多少钱,他们把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他们对每件商品的理想价位是什么,不同博物馆的销量冠军有什么不同……

面对以上问题,我们编辑能够对作者提出哪些建议?办刊的着力点又在哪里呢?

三、编辑的思考与建议

1.敏锐的洞察力与独特的视角是好文章的关键

总结《博物院》自创刊以来的工作经验,笔者常有这样的感觉:有相当一部分论文,条理清晰,表述准确,提出了问题,也解决了问题,专家审稿意见也是改后复审或改后发表,但在编辑看来,此类文章就是少了一点让人怦然心动的东西,因为他提出的不是博物馆最前沿的问题,解决方法也略嫌老套。从这个意义上讲,“写什么”比“怎样写”更重要。而要想知道“写什么”,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与独特的视角。所谓视角独特,不是无中生有,生搬硬套一些概念或问题,而是在广泛调查的基础上,观察到某一类博物馆或博物馆某一类工作中存在的普遍问题,并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甚至是形而上的哲学思考,同时这种思考必须与博物馆的实际相结合,最终对症下药,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2.有意义的结论比新颖的方法更重要

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各种名词和概念时刻冲击着我们的大脑。翻开博物馆学的各种论文,我们会看到统计学、人类学、大数据等各种不同方法的应用,但问题是,我们用一百种方法来证明西红柿炒蛋很好吃有意义么?这样的问题又是否需要那一百种眼花缭乱的方法来证明?

笔者以为,有意义的结论比新颖的方法更重要。很多作者一提笔似乎首先想到的就是方法,但常常没有想好要用方法解决什么问题,于是论文变成了某种方法的图解。这一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作者试图用新颖的方法来掩盖贫弱的思考力的思维惰性。

3.要具备跨界思维,学会跳出博物馆看博物馆

跨界,可能是博物馆人最难做到的一点。我们很少见到博物馆人跨界转行从事其它工作。事实上,对博物馆学的研究和论文写作来说,宽广的视野是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我们之所以会收到一部分如同工作总结般的论文,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作者的视野过分狭窄,只埋首于自己的领域而不了解同行的工作,更不清楚其它行业面对类似的问题是如何处理的,所以写出来的文章也只能是总结自己的工作,而无法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因此,博物馆人跨界,首先要有广泛的学科基础:哲学、心理学、艺术史、影视传媒……只有掌握诸多学科的基础理论和基本方法之后,博物馆人才会知道自己跨界后可以做什么,跨界后的工作又对博物馆有什么影响。其次,要关注其它学科的最新动态和前沿领域,这样才能发现博物馆与其它行业发展的差距,才能在第一时间把其它学科的最新成果运用到博物馆工作中。只有具备了跨界思维,才能对博物馆行业在社会中的位置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判定,而只有定位准确之后,才有可能发现本行业发展存在的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

博物馆学期刊如何为博物馆行业发展服务,是行业内各期刊一直在探讨的话题。《博物院》作为新刊,以上所言仅为抛砖引玉,恳请各位方家指正。

〔编辑:张晓虹;责任编辑:成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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