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衬衣之歌

明前茶

最近，格子衬衣与程序员的缘分成了一个梗，公众号写手们纷纷欢乐地参与其间，调侃程序员买一打格子衬衣从春穿到秋，冬天外罩千篇一律的黑色薄型羽绒服，依旧可以过年。他们想借此说明什么呢？说明程序员不懂时尚、不解风情，为人刻板无趣，仿佛云时代的乡下人吗？

对于这一点，程序员的妻子小沐很不以为然。她老公姜辉的格子衬衫，现在全部是小沐用自己的稿费买的。各种颜色独树一帜的格子衬衫，粉灰色的、灰蓝色的、银灰色的、落叶色的，让老公区别于马虎买衬衫的程序员，同时又彰显了自己科技怪咖的身份。小沐从不买红绿格的男式衬衣，因为那是圣诞树的颜色，也不买蓝色与黄色交错的格子衬衣，因为那让她想起梵高充满不祥之感的名画《麦田里的乌鸦》。

爱一个人，就要欣赏他的选择。在小沐眼里，冬天穿格子衬衣，外套黑色羽绒服没有什么不好，办公室暖气那么足，脱下羽绒服后略微有点凉爽，才能保证头脑不怠速。包括被公众号调侃的程序员背包，在小沐看来也是家里的幸福魔袋。早在13年前，房价还没有这么高的时候，姜辉一力主张要在郊外去买一套联排别墅。那会儿，房子周边依旧是农民的稻田，飘散着农家肥的敦厚味儿，时时见得到黄鼠狼，听得见蛙鸣。刚结婚的小两口下了公交车，是坐着tutu车去签约的。签约那天，小沐还有点儿犹豫，因为周围实在没有什么配套：“搬过来住，买菜怎么办？”

姜辉说没关系，他负责用程序员人手一只的双肩背包带菜回家，他公司附近有菜场，公司还有冰箱。姜辉透露说，他一心想买这个房子，因为小沐对他说过，她一直梦想拥有攀爬着蔷薇花篱的小院，可以与朋友坐在花树下喝茶聊天。而且他觉得自己挺富裕的，虽然彼时他的工资还不到一万，但好在格子衬衣只要25块钱一件，还买四送一。

搬家后，姜辉的背包里除了装着手提电脑，果然还带回了猪肋条肉、生姜、大白菜。依照程序员的数据化思维，姜辉认为五六斤重的白菜最好吃。他发明了把大白菜纵切为二的好办法，这样，圆滚滚的大白菜才能顺利装进背包。回家后，每半棵大白菜还可以纵切为二，吃两顿。小沐意识到姜辉的做法是对的：这四分之一棵白菜的形状，犹如迪拜的帆船酒店，既包含了白菜帮，又包含了白菜心，确乎是公平合理的吃法。

这些年，姜辉亦把聪明才智运用于家庭生活中。他写程序为小沐的亲友挑选生日礼物，每次都很走心；他写程序为家里运作太阳能发电，在阳光充沛的季节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他写程序计算小院中的青梅何时成熟到八分，確保小沐自酿的青梅酒是城中味道最棒的。结婚快14年了，凭着小沐的潜移默化，姜辉已经能一眼看出衬衣上格子设计的高下，他这么评价设计得很“村”的格子衬衫：“好像程序出了bug。”

托迪·史密斯在《摇摆空间》一书中说：我们孩提时需要一个百依百顺的母亲，而成年后，我们敬佩母亲的地方，却是她的倔强不妥协，她不遗余力地从这世界上刨出一点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读到这段，小沐深有感触：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对潮流百依百顺的男人吗？作为一个程序员，他干吗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刨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审美空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