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顿珠:感谢母亲教多从艺做人

2019-08-30 02:00李雪源
北京广播电视报 2019年29期
关键词:顿珠扎西香格里拉

李雪源

藏族青年歌手

2008年以原创处女作《天堂的门口》获得全国新人新作原创歌曲大赛金奖

2009年創作《川藏路》并获得全国流行歌曲创作大赛总决赛优秀歌曲奖

2015年获得中国西藏音乐传承特别贡献奖

我的家乡在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羊拉乡别吾舍,那是一个只有十一户人家的小村落。

“不要忘了羊拉乡”

我小时候和爸妈去过家乡,但印象太模糊了,印象深刻的是高考结束后那次重返羊拉乡。考取上海音乐学院后我非常开心,打算和同学一起去三亚,却被妈妈不由分说地断然阻止,命令我必须回羊拉乡。妈妈只要说到“必须”“一定”,我是不敢反驳的,可是心里非常生气。

雨季的香格里拉非常难走,路的这边是金沙江,那边是悬崖,路的前方有塌方。经历了一天多的艰辛与危险,深夜才远远看见一”个斜斜的山坡上有十一栋房子。等了一天多的老乡们热情地迎过来,拿出了哈达,因为停电还准备了一“个发电机,张罗了一桌饭菜。我们跳了一夜的舞,唱了一夜的歌。起初我像个好奇的游客,后来我和老乡一起跳锅庄、说藏语,慢慢地我从局外人变成了家里人。那天又冷又下雨,但是我感觉无比温暖。我本想代表妈妈说两句话,但是只用藏语说了句“大家辛苦了,谢谢。”就开始哭了。我知道歌声舞蹈、所有好吃的,家乡人用这些表示一直没有忘了妈妈,一直希望妈妈回来看一看。

爸爸曾经对妈妈说:“你现在成为歌唱家,你不是代表你宗庸卓玛,你代表一个民族,代表香格里拉,你看你一回去父老乡亲是怎么对你的。”羊拉乡以前不通路,妈妈筹集资金修”了羊拉的第一条路,老乡们叫它冬梅路,冬梅是妈妈的小名。

第二天我想去看看爸爸妈妈的学校,那段路很难走,可一路上有很多羊拉乡的乡亲,穿着胶鞋,背着鸡,扛着牦牛肉,提着大包小包往别吾舍走。

他们都是来看我的,要我把这些东西带给我妈妈。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在昆明的家几乎每天都有老乡在,我爸妈就算打地铺也要安顿客人。每天都有一堆人吃饭。我妈曾经开玩笑说,可能很多人家一袋米能吃半年,我们家一个月五袋米都不够。

我突然就懂了这次旅行的意义。我要离开妈妈的怀抱去,上海上大学了,妈妈在这个时候坚持让我回家乡,是让我寻根,让我知道无论在多远的地方我心里应该想着谁。那次旅行对我后来的民歌演唱有很大影响。

“向民歌致敬”

我的专业是音乐剧,学了很多西洋音乐知识,上大二的时候我有机会发专辑,就想做流行音乐,可是妈妈说:“你以后要做流行歌曲的专辑有大把的时间,但你是云南的孩子,你是藏族人,你的第一张专辑要向民歌致敬,这是你的态度。”我当时还不太舍得自己原来的方案,为了那个方案我熬了一个通宵。妈妈耐心说服我,因为我是来自香格里拉的藏族,妈妈希望我用第一张专辑向家乡父老致敬,向老艺术家致敬,向中国民歌致敬。后来我才认识到妈妈的决定是多么重要。那张专辑之所以值得留存,是因为有经典民歌作为基础。很多歌手梦寐以求有自己的代表作,我在第一张个人专辑中就有了《川藏路》这首完全有扎西顿珠烙印的歌曲,真的是感谢妈妈,感谢民歌。

其实《川藏路》是我的第二张专辑,我的第一张专辑里全是流行音乐。为了庆祝考取上海音乐学院,我录了我喜欢的流歌曲,发了五百张,纯属自娱自乐版的扎西顿珠个人专辑。当时我还签了名送给朋友。现在我觉得特别青涩,甚至常常忘了那才是我的第一张专辑。

年轻人喜欢流行音乐,本身无可厚非,但是不能忘记、甚至排斥我们的民歌。传统民歌其实可以有新的唱法,每一代人演唱民歌有每一代人的方式。我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方式演唱《康定情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北京的金山上》这些经典民歌,改编旋律只是形式,民歌本身这个根是不能忘的。

我唱《四季歌》的时候用了很多流行的改编方式,有三次转调,层层递进,完全用说唱的感觉。还请了中国爱乐乐团的老师录弦乐,加上李思聪、欧丁玉等老师的强强联手,是非常认真的一次探讨。我的一个上海小粉丝对她奶奶说,扎西哥哥的《四季歌》可好听了。她奶奶说,这个歌可不是扎西哥哥的,老早就有了。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喜欢上民歌,就达到了我和妈妈的目的。

“感受妈妈的德艺双馨”

妈妈在生活上对我非常放得开。我小时候随心所欲地学过很多东西:笛子、萨克斯、钢琴篮球模型、电脑。但是,在一些关键节点上,妈妈对我非常严格。妈妈曾经不想让我唱歌,我就常常躲在被窝里听歌。妈妈问我怎么想的,我低着头说:“我是您的儿子,不得不听您的,但是我太喜欢音乐了。”妈妈就同意了我选择音乐道路。全国的优秀学生都想去上海音乐学院学音乐剧,可是只有21个名额。妈妈放弃了所有演出,天天在家里给我复习艺术考试的内容,视唱练耳.乐理和声,枯燥地复习。大年三十她也不休息,我在北京、上海云南报考了五个学校,都被录取了。

进人这个行业以后,我特别深切地感受到妈妈一直坚持的德艺双馨。妈妈和那些大艺术家,永远是提前到场,永远是最后离开,永远是坚持谢幕,而且常常主动站在最边上。妈妈常常说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她说,艺术家不是生活中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一定是在舞台上和生活中一模一样的人,那才是一个真正的人,那才能从事艺术工作。

有一次,妈妈带着我去甘肃康县慰问演出,从西安坐九个小时汽车过去。山路崎岖,客车颠簸,我坐在后面,憋屈着膝盖,特别难受。我看了一眼妈妈,妈妈一句话都没说。我再看了一眼前面,老艺术家没有一位叫苦叫累。第二天演出的时候,基层群众特别热情。我一下子切身意识到,应该多去基层,多跟真正需要艺术的百姓、父老乡亲心贴心,零距离地传递艺术带来的愉悦。

有一次我在云南瑞丽演出,因为风很大,我就和大家一样戴着墨镜走台。结果妈妈直接走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摘下我的墨镜。她后来对我说:'排练就是演出,排练和演出没有区别,都要认认真真。”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那样了。

我想对妈妈说:我像一个风筝,您永远在那头拽着我,不是在控制我,而是告诉我根在哪里。不管飞得再高再远,我永远是您的儿子,我永远是云南的孩子,永远是香格里拉所有父老乡亲的儿子,我永远不会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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