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橱里的鸟山明

2019-08-30 03:39
智族GQ 2019年8期
关键词:壁橱鸟岛漫画家

上个月卷首语的标题叫《TOUCH》。和以往不同,我罕见地抱有了标题“非如此不可”的决心。要说为什么,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主题讲的是人与人的连接,比如文中援引了《破碎故事之心》里的一句话“It hink love is a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而touch是这句话的关键词……但在答案的最深处,那是一部叫《TOUCH》的漫画。它的动画版本在国内被翻译成《棒球英豪》,在中学的某个阶段,它的片尾曲和学校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间是一样的,我常常挪到家门口,尽量看到最后一分钟,看看那个球是全垒打还是三振出局,然后冲出家门,像上垒一样跑去学校。

后来,我没来由地起了个念头,以后一定要以“TOUCH”为名写个东西,不管什么题材,什么内容,标题就叫《TOUCH》。

已经记不清是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在先,还是听来的另一个故事在先了——大名鼎鼎的尾田荣一郎,在还没有成为世界上销量最高的漫画家之前,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助手。不知何故,他和另外一个助手,强烈地被连衣裙吸引着,以至于他们成立了一个“连衣裙同好会”主题的组织。不消说,会员就只有这两个傻瓜而已。有一天,尾田和他的伙伴立下约定,有朝一日如果出人头地,漫画一定要以连衣裙为名,不管是什么题材,什么内容!

若干年后,尾田荣一郎画了个少年航海寻宝的冒险故事,并按照约定,起名为《ONE PIECE》,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海贼王》。时至今日,这部漫画已经卖了3亿多册,据说常有粉丝为“ONE PIECE”指的是什么而争执,老有人觉得是指什么了不起的宝藏。其实,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连衣裙罢了。

尽管我没怎么看过《海贼王》,但这事让我觉得尾田荣一郎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我想,也只有这种不顾诸神任性自我的人,才能画出冒险少年的浪漫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无聊的逸事我知道得还挺多的。要说其中最令我为之动容的,是鸟山明一件小得不再小的事:有天晚上,鸟山明妻子起来上洗手间,鸟山明那会儿是在赶稿还是在睡觉呢,这个我记不清了,也不重要,总之他突发奇想,躲进了壁橱里,决定吓太太一跳。孰料太太回到卧室并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少了个人,倒头睡了。鸟山明就执拗地一直待在里面,直到最后才悻悻地出来。

正经人可能理解不来鸟山明先生这种趣味,现在愿意嫁给这种怪人的姑娘估计也不多了。但我一说起这种事就停不下来,总觉得倍感亲切。

鸟山明出生在名古屋的西春日井郡,推开门就能看到田的那种,除了高中毕业后当过3年上班族,其余时间他一直都住在这个小镇上。鸟山明不喜欢城市,也讨厌被人认出来,他起过一个笔名叫“水田二期作”,就是“双季稻”的意思,喜欢得不得了,自认为“梦幻”,但编辑鸟岛和彦觉得实在太土,给退回去了。

乌山明上班时吊儿郎当,三天两头迟到,做了漫画家之后却相当守时。原因之一,是鸟岛和彦总是威胁他,要是迟交稿就让他搬去东京;有一回,鸟岛还从东京飞来,守在鸟山明身边盯着他画。为了不去城市,鸟山明拼命工作,连载《阿拉蕾》时期,有过6天只睡20分钟的纪录。由于住在镇上,画完还得开车去机场快递画稿,完了再开车回来,每周都得这么折腾一遍。

日子眼看要过不下去的时候,鸟山明要搬家的消息传到了当地政府的耳里,税务部门大为紧张,直接給他新修了条从机场到家门口的高速公路。我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才知道,鸟山明是纳税大户。以1983年为例,他的纳税额度是六亿四千七百四十五万日元,不光刷新了日本漫画家的纪录,也是全爱知县的缴税冠军。

鸟山明很庆幸自己能留在乡下,他曾说,如果当初去了东京,可能就没有后来的《龙珠》了。我也认为乡下生活对画家的滋养必不可少,虽然漫画后期打斗的程度越来越夸张、引人注目,但于我而言,这部漫画动人的基础,始终是那个淳朴少年的成长故事。

《龙珠》是一代人的回忆,也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它从我出生的1984年开始连载,一共持续了11年。在这个过程里,鸟山明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每周画18张画稿,周复一周地承受着更新压力;而他所供稿的漫画周刊《少年JUMP》销量从350万册达到了历史最高的653万册。最后,乌山明同他的作品一道身处庞大产业链的核心,牵涉到动画、玩具、游戏等方方面面。哪怕在连载结束后的25年里,它也仍是一个常试常灵的大IP。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仍然是鸟山明躲进壁橱的那个瞬间。这些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小动作无须拔高,但它们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将它们视作庸常生活里的放风、开小差与自我闪现。

乌山明是漫画家里罕有的不画底稿和草稿的人,他拒绝承认这是因为他的天才,只推说是嫌麻烦。在我看来,那些瞬间即是底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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