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陵园寄出的上千封寻亲信

2019-09-10 07:22
文萃报·周五版 2019年12期
关键词:烈士陵园菏泽烈士

从2014年开始,每半年一次,86封信会从山东菏泽张和庄烈士陵园寄出。收信人是那些原籍住址可查的烈士,寄信人是张和庄社区党支部书记张景宪。一些信被反复退回陵园,一些信最终达成使命。截至目前,他已经帮11位烈士找到家人。

出发

2014年至今,张景宪已经从陵园寄出上千封信,西到贵州,南下浙江、广东,北上山西。寄到山东的信件最多——这是他能想到的、能帮烈士“魂归故里”的最好办法。

2008年清明节那天,张景宪动了这个念头。他曾是一名军人,目睹战友在自己面前倒下。为无名烈士扫墓时,他总会想,虽然张和庄村的村民每年清明都自发来祭拜,但这些逝去的年轻生命缺少来自家人的关心。

2008~2013年,张景宪查了很多资料,也寻访过当年在菏泽作战的老兵,得到的信息不多。唯一能确定的是,张和庄陵园安葬的烈士,大部分是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23师67团战士。2014年,张景宪找到阵亡战士花名册——菏考奔袭战荷泽战役中,华野第八纵队共伤亡1458人,目前只找到94名烈士,其中86位有家庭详细地址。

找到86个地址,张景宪开始寄信。在牛皮纸信封上,他填好花名册提供的烈士姓名、籍贯,还有自己的地址、电话。

一个年轻人生命最后的旅程,浓缩在那本花名册密密麻麻的表格里。比如“公建厚,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23师67团2营5连副排长,山东省蒙阴县坦埠区朱下村,1945年1月入伍,29岁,1947年12月牺牲于菏泽南关,安葬于菏泽城区程庄”(花名册将“龚”姓误写成“公”姓)。

返程

2015年春节后,写给公建厚的信混在一堆广告信件中,到达山东临沂,被分拣出来,交给坦埠镇邮递员王德建。29岁的邮递员,要找一个29岁的战士,隔着生死和近70年的时光。

“收件人居然是一位烈士。”当时,王德建看见信封,觉得很特别,但还是把它当成最普通的平信,当天下午骑着摩托车出发派送。

第一封信没有送达。如今,王德建对记者仔细回想,也想不起他把信退回还是送到村主任处。那是张景宪开始寄信的第二年。

一叠叠的信寄出去,几乎原封不动地全被退回。退信贴了几张改退批条,上面勾選的退回原因大多是原址查无此人、原写地址不详。张景宪想,要引起邮递员的重视,也方便投递。第二年,他在信封上加了一段说明,附上战士的年龄、牺牲时间和牺牲地点。

寄给公建厚的信封上这样写道:“该烈士(29岁)于1947年12月牺牲于菏泽战役。望邮递员同志再辛苦一下,帮烈士找到家。”

辗转

2016年春节后,王德建第二次看到寻找“公建厚”的来信。他还记得去年同一时间收到的那一封,又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文字。

王德建一琢磨,收件地址里的“朱下村”并不存在,真正的地址应该是同音的“诸夏村”,也是他负责送件的20个行政村之一。

这一次,他先去社区活动中心,找常来打牌的老人。没人认识“公建厚”。老人猜,离诸夏村两公里处的寨后村有几个姓公的烈士,可能信件写错了地址。

去了寨后村,王德建找遍姓公的几户人家,询问公家所有烈士的名字,还是对不上“公建厚”。他重新绕回诸夏村,一位老人无意间提及,诸夏村龚家有建字辈,或许是“公”和“龚”同音,姓氏登记错了。

第二天,王德建就去了诸夏村的龚家胡同,挨家询问,竟找到一位八旬老人,自称是“公建厚”的本家,与他家老宅一墙之隔,还描述“公建厚”个子高,是一名机枪手。根据老人回忆,公建厚应叫龚建厚,当年部队经过蒙阴县时,他和正在田里忙碌的母亲说了声“要参军”,连家都没回,就跟部队走了。

抵达

经八旬老人介绍,王德建终于把信送到龚建厚侄子龚德营手里。“这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王德建说起那一刻,眼睛发亮。

2017年清明节,龚德营带上蒙阴特产烧饼和祭拜品,到菏泽的张和庄烈士陵园祭拜龚建厚。

包括龚建厚在内的136位烈士已经长眠在烈士陵园72年了。57个是独立单墓,还有79人同穴而眠的无名烈士公墓。张景宪说,截至目前,已经帮11位烈士找到家人。

2017年,一封寄给“魏元吉烈士”的信顺利抵达,信封上的“收信人”亲自签收——他竟然还在世。原来,在当年菏考奔袭战中,魏元吉受重伤,被转移到后方医院救治,战友找不到他,以为他已经牺牲,将他归入烈士名单。

2017年清明节,95岁的魏元吉来到张和庄烈士陵园,探望昔日战友。离墓碑还有数米距离时,老人伸出双臂,悲声连连。“找了几十年,我可见着你们了,老朋友。”

(摘自《中国青年报》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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