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个都市题材小说的精神特质

孟念珩

内容摘要：进入新世纪，一群80后作家逐渐在文坛上崭露头角，他们以各自不同的风格逐渐成为文坛上的主力军。而朱个是已经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她的小说主要以都市题材为主，既关注当下的现实和社会，也关注当下的文学潮流。她善于洞察、解剖人的内心，通过对事件的抽丝剥茧来提升小说的内涵。本文主要论述的是朱个在都市题材小说创作上的精神特质以及形成原因。

关键词：朱个 都市题材 精神特质

朱个，作为80后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家，她的小说主要以都市题材为主，既关注当下的现实和社会，也关注当下的文学潮流。她善于洞察、解剖人的内心，通过对事件的抽丝剥茧来提升小说的内涵。

一.朱個都市题材的小说作品丰富，这些小说都有其各自的个性，也有其共同的特征。这些精神特质是其小说区别于其他作家作品的重要因素，使其具有独特性。总体而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凸显出来。

1.“小格局，大视野”

身为一个80后的新生代作家，朱个的小说创作具有“小格局，大视野 ”的特征。所谓“小格局”，是指她所描写的的生活小，小城市中的小事件。有生活的小资，却无“拜金”的盲从;有饮食男女的小性欲，却无大贪念、大野心。评论家梁鸿鹰在《南方公园》的序言中说：“在她的小天地里，主要盘旋的是男女间的小吸引、小风波、小失意，这些都市白领、准白领们都很现在，都不干大事，都没有大追求。”可以说，朱个的创作，恰到好处地写出了“小格局”城市里的“小时代”生活的本质。在小说《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中，作家通过一家内衣店，把四个人凑在了一起，在描写日常琐碎之事的同时又暗含了人性的潜在欲望，表现出了情欲对人们行事准则所产生的影响。而何逢吉和金诚的闪婚闪离揭示了小城生活中人们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离婚而彻底断绝，人们依然看见他们四个人在内衣店一起喝茶，又在安逸地闲聊和打牌。这样的结尾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之所以可以这样和平相处是因为“小”的意识已经潜入了人们的内心，“小”到不愿提及生老病死与恩怨情仇，“小”到可以离开人的自然属性，即使背叛，依然要保持这稳定的圈子结构。这或许是人们抵抗寂寞的唯一方法。

而“大视野”是指随着写作技巧的不断娴熟，朱个的写作必然不再局限于“小城市中男女”的情爱故事，将视野放大，把目光放置在生活中的离奇故事。在小说《秘密》中左辉冒充婚宴宾客混迹在陌生人的婚礼上。在我们看来，这样的行为是很荒诞的，但却真实地描写生活中的婚宴情形，还通过一句“我有一个秘密，但不能告诉你”引出了“新郎和黑衣女子的一夜情”的故事。通过这些小说中的语言情节，我们可以看出朱个小说创作具有着无限的潜力，她通过“小格局”的方式来写出了内心的“大视野”，揭露了社会上普遍存在的一些问题。

虽然朱个的写作格局小，但是所包含的视野却很广，她以一种谦和与审慎的态度不经意间挑开了现代社会的某些弊病及人们内心的伤痛。

2.强调“关系”梳理

在朱个的小说中，非常注重“关系”的梳理。在一次文学座谈中，与《西湖》杂志主编吴玄讨论法国作家让·菲利普·图森的小说《逃跑》时，她曾说：“性描写不是小说的中心，关键是性背后的关系。”性描写虽然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但作家并不能为了增加粉丝或阅读量就盲目地去描写性行为，最主要的还是能够通过性描写来阐述人物之间的关系，朱个的小说创作充分地体现了这句话。如金诚和何逢吉的相遇相恋到超越身体的界限，再到金诚和钱喜趣被捉奸在床，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何逢吉的老公出轨了，而出轨的对象是何逢吉的好友，她被闺蜜撬了墙角。从这两段性描写我们就能判断出人物之间的关系。对于性，朱个都保持了一个“教师”般的冷静、理性、节制。

除此之外，朱个也曾表示“当陌生人挥挥衣袖坐到一块的时候，只要有这样的宣示性举动便已足够，足够证明一些本可以更清晰的真相。”

在“关系”的梳理上，作家对人与人之间关系和情欲的处理是深层的，而不仅仅只停留在故事的表面。比如《秘密》从最初的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转向了自我与自我的关系。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探求，是有逻辑性的探求，特别善于关注人与人关系的暗角。视角是狡黠的，一边在关注这种关系，一边又在审视这种关系，就像一张网，一张施放人性的网。

3.“无事生非”

朱个的小说创作可以用“无事生非”来概括。我们所理解的“无事生非”是指没有原因地制造麻烦，而这里所谓的“无事生非”，是在一种无所事事的环境下，彰显人物内心的强大或空虚的状态。

小说的发生背景往往是在一个宁静的小城或小镇，生活在小城里的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生活节奏慢。当人的脚步放缓慢了，内心就会被放大。朱个就是以这样一种平静、安逸的环境来表现她的主人公们内心的波澜与起伏的。在表达个人存在感方面，不同于其他新生代作家采取的现实同个人间对立的方式，现实的坚硬与强大是他们的主人公不得不面对而又具有压迫性的庞然大物，以一种内心被挤压的方式来反向凸显个人的存在感。朱个采取的是一种正面强攻的方式（即“无事生非”），有意无意回避具体而坚硬的物质性现实存在，来凸显内心的孤独或强大存在，是对我们的平庸而琐碎的日常生活的反观和自省。当小说中的主人公不愿面对现实的时候，他们会产生想象来逃避现实。就像《不倒翁》中的牟老师，她不愿相信儿子已经死亡的事实，为了与这一事实相抵抗，她会一如既往地保持某种生活习惯，例如在家门口仍然摆着儿子的拖鞋，每天把儿子的衣服、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等等。以一种略显夸张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存在，但结果恰恰相反，越是如此掩饰与夸张声势，越能看出她内心的悲伤和孤独。

由此可见，“无事生非”也是朱个创作的重要精神特质，她以“无事生非”写无所事事，运用反衬的手法来表达人物内心的真实情感。小说的主人公们大都是一些胆小而怯懦的人，所谓的反抗或“无事生非”，都只是一种空想，从不付诸于实践，总是临阵脱逃;只知道一味地自嘲却从不懂得去改变。虽然总不免“无事生非”，但也不是无病呻吟，她写出了人物内心的幽深，写出了日常生活的庸俗琐碎的本质。

4.心理写实——“向内转”

心理写实是朱个小说创作的重要特征之一。朱个擅长心理分析，善于对人物的心理进行观察，通过外在真实来描写内心真实，藉由现实生活之“面”探究心理生活之“里”，将现实主义转换到内心，从而使得小说的内涵更加丰富，更具有精神层次。

这一精神特质在小说《万有引力》中有鲜明的体现。小说中的主人公“我”虽然被各种物品包围，什么都不缺，可仍然感到空虚。这种虚空，就是“什么都有”的虚空，是任何物质都无法填补的。换句话说，物质上的富足，越发显得生命上的苍白，而人心也仿佛长出了一层膜。说到底，“我”与父亲是隔膜的，“我”与那位“公务员先生”也是隔膜的。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我”曾主动要求“公务员先生”破处，然而他卻一直没有成功，因此在小说中“我”一直保持着一层多余的处女膜，而它的存在不仅代表着纯洁之身，也富有另一层隐喻的意义——“我”跟这个世界是有隔膜的。这就是小说所要表达的深层意义。

由现实转向心理的“向内转”使得朱个的小说通常会触及死亡这个主题。《不倒翁》中的牟老师是一所中学的物理老师，她三番两次去理发店指名找十二号技师。这令我们困惑，难道她看上这名理发师了？在此过程中，随着情节的不断发展，出现了另外两个人物：有应酬的丈夫和一直不在家的儿子，他们似乎只是牟老师的一个幻想。直到看到那个黑色的相框，我们才知道原来儿子在一场意外事故中去世了。而牟老师之所以指名找十二号技师可能只是因为他长得像已故的儿子。整个故事因为儿子的死亡而弥漫着一种压抑、悲伤的氛围，作者通过死亡让我们体会到了主人公内心的悲痛，使小说的主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升华。

二.朱个都市题材小说的精神特质形成原因是方方面面的，其中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其自身的经历和兴趣爱好;二是来自其他外部因素的影响。

1.自身原因

在投身创作之前，朱个曾担任过中学语文老师，她的文学功底和思想内涵应该是毋庸置疑的。这也使得她能够透过事物的表象看穿其内在的实质，而作品也都是以小见大，具有一定的揭示意义。实际上朱个是一个内向的、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的人，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她在文字面前表现出一种审慎克制、含而不露的态度。其典型表现就是喜欢在文字里藏点什么让人不易察觉的东西，例如她把真实藏到虚假里面，把天真藏到伤感里。

朱个的小说创作与她自身的喜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尽管性格内向，但却是一位兴趣十分广泛的写作者，除了写作，她还喜欢绘画、电影、摄影，偶尔还涉猎天文物理学的书。因为爱看电影和美剧，所以在朱个的小说中往往充满画面感和质感，能让读者感到身临其境。比如小说《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进门脱鞋的时候，她踩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摔了一跤。抬起头，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她看到一个沙发靠垫。往前点儿，有些零碎的衣服扔在地板上。再往前点儿，还有两双脚指头对着脚指头的光脚丫。一双涂着好看的深紫色的指甲油，一双长着个难看的深紫色的瘀青，是钱喜趣的脚和金诚的脚。两对脚丫慌乱地分开，各自奔向它们的袜子和裤管。”这段文字充满了画面感，通过一点点向前移动来向读者展示了当时的场面，让读者的心绪随着情节的推移而不断地紧绷，这就是朱个从电影中学到的高明之处。而对天文物理的涉猎也在她的小说创作中有所体现。如《万有引力》《暗物质》等，这两部作品的名称充分说明了朱个对天文物理的喜爱，对自然现象、星体、宇宙有着浓厚的兴趣。《夜奔》的男女主人公因为“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而蠢蠢欲动，最后一场小小的地震阻止了他们的“夜奔”;《火星一号》中左辉对“火星移民计划”产生了独有的激情;《暗物质》则以月全食为人物心理变化的契机。这一系列小说情节的创作都是建立在朱个自身对天文知识的掌握和喜爱。

另外，朱个的小说创作也与她自身的经历有关。朱个曾为她的小说《秘密》写过一个创作谈。她在创作谈中说：“这样的写作是属于生活的一部分，它和生活黏合得很紧密，同时也是一个人远离生活的方式。”从这句话我们得知朱个的小说创作离不开现实生活，小说中的某些情节是她在现实生活中所经历的，她将日常里的故事剥离、整合、调整，变成一个文学意义上的故事。例如在《养狗指南》这篇小说中，她很详尽地描写了如何去养狗。据了解，在现实生活中朱个也养过狗。不能说这篇小说中全部都是朱个自己的经验，但其中一定有她自身养狗的一些心得体会。

2.外部影响

除了自身的原因，朱个的小说也受到了一些外部因素的影响。从小说的情节发展来看，朱个应该属于慢热型作家。在创作的某些技巧上，她或多或少受法国新小说的影响，在本该推进叙述的地方，却突然把绷紧的神经故意松掉，重新摆置话语里面的轻和内心的重。

朱个最喜欢的作家是法国的图森，图森对她小说创作的影响比较大。在朱个的眼里，好的小说不应该只为了讲述而讲述，而是语言流畅和叙述节制的，并且能够拥有自己的独特视角和思考，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让读者有一种不可言传的回味感。

由于朱个兴趣爱好广泛，她的小说也受到了文学领域之外的人影响，例如画家蒙克。她曾毫不讳言地承认很喜欢蒙克的画风，早年还曾临摹过蒙克的《呐喊》。蒙克的画喜欢通过对现实的扭曲，来传达内心的某种无以名之的感觉与情绪。在蒙克的画中，还常常可以看到穿黑衣的男人或女人，这种浓重的黑色给人一种压抑感。而在朱个小说中，我们所看到的人物也大都是低微的、略带些灰色的，从那些文字中可以看出作者对现实的回应。这种“心灵的现实主义”就是蒙克与朱个的相似之处。

当今文坛作家数不胜数，朱个之所以能在这么多作家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她的小说创作有其独一无二的风格和特点，这些特征使她的小说拥有独特的魅力，吸引广大读者去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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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绍兴文理学院元培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