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中国当代自由体诗歌的缺失及对策

2019-09-10 07:22余娉
旗帜文摘 2019年6期

摘要:本文将以中国当代自由体诗为研究对象,结合诗歌发展现状,从诗歌内容的狭窄和贫乏,诗歌语言的“口水化”倾向,论述当前自由体诗歌发展过程中的缺失,并从自由体诗诞生的渊源和发展分析成因,提出相应的解决对策,这对客观评价自由体诗歌创作以及探索出一條真正的发展出路是十分必要的。

关键词:自由诗 诗歌内容 诗歌语言

在中国现当代诗歌理论中,关于新诗形式问题的讨论一直是学界关心的问题,从体式上我们一般把诗歌分为:自由体诗、散文诗、格律诗等。本文将以中国当代自由体诗为研究对象,结合自由体诗在当代的发展现状,指出造成诗歌发展困境的原因并提出对策。

“五四”新文学运动后,白話文成为文学传播的主流载体,自由体诗歌在这个时期获得了极大发展。作为与古体格律诗相对的概念,自由体诗在字数、行数、节数等方面没有固定的要求,形式比较自由;不受格律、音韵的限制,但要求有节奏感。自由体诗歌的节奏不是单纯通过语音表现,而是在自然的语言表达中传递出诗歌情感或情绪的起伏变化。诗歌内在节奏也成为中国当代自由体诗歌的主要特点,早期比较突出的代表有郭沫若、艾青、穆旦等。20世纪80年代“朦胧诗”崛起,从内容、语言、形式等方面把自由诗推向了高峰,之后,中国当代自由体诗歌再没有重现往日的影响力。当下写作诗歌的人很多,涌现出的作品也很多,在这看似数量颇多的诗歌盛宴背后,我们需要清醒地看到,真正有代表性的诗人比较少;诗歌的数量虽多,但是高质量的作品少;诗歌内容多局限于个人体验,缺少对题材的深入挖掘;诗歌的语言多为口语,关注诗歌的人群较之前几个时期呈下降态势。在形式自由的前提下,诗歌的内容和语言的表达直接影响着诗歌的质量,本文将试着从这两方面指出自由诗歌发展的缺失并分析其原因。

(一)自由体诗的内容多狭隘和贫乏

中国新诗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从白话新诗的兴盛繁荣,到特殊时期的刻板低沉,到改革开放后“新的崛起”,再到如今的发展,自由体诗创作的内容大多围绕着个人和民族。这两类创作主题本无可厚非,但随着国内经济的飞速发展,自由体诗的发展未能提速,却带来了较为严重的个人化倾向。直接表现为:

1.创作视野狭窄

许多诗人的创作不是积极融入时代,而是自我封闭,不是满腔热情,而是比较冷漠,甚至放弃对理想的追求,使诗的内容较为贫乏,视野狭窄;诗作阴柔之气过盛而阳刚之气不足,小诗太多而大诗太少;内容上大多选择自己人生的苦闷与失意,烦恼或忧愁,或者因为一点挫折放大自己对人生的悲喜体验;更有甚者选择博人眼球的主题。比如性爱“……/是男人的也多/谁不想看看/明朝,一个弱不禁风的皇帝/还能搞定这么多女人/在当时还没有伟哥的年代/真是了不起”(《十三陵》)。无怪乎有人说,有的自由新诗是“在亵渎诗神中尽情品尝堕落的快感,又于宣泄苦闷中张扬赤裸裸的欲望。”创作视野的狭窄必然导致诗歌内容的贫瘠。

2.创作内容空洞

还有一部分自由体诗言之无物,比如“上去时和下来时的感觉/是非常不同的——/上去的时候/那山隐现在浓雾之中/下来的时候/这山暴露在艳阳之下/像是两座山/不知哪座更崆峒 /不论哪一座/我都爱着这崆峒/因为这是/多年以来——/我用自己的双脚/踏上的头一座山”(《崆峒山小记》)。诸如此类“口水诗”无论在网络还是各类文学杂志随处可见,且有些作品发表在国内知名诗刊上,这类作品忽略个人感受与时代的融合,对题材的开拓不广泛,挖掘不深刻,必然导致自由诗内容创作上的局限。

3.个人化写作倾向严重

另外,有一部分作家创作诗歌多描写个人生活,他们不关心社会公共问题,描述个人隐私,家里、卧室里、浴缸里;抒发情感,多集中在身体、性、欲望、男女关系,而忽略对男性和女性在社会中的位置与价值;愿意阐释关于人生的困惑、生存的苦闷;回避具体的社会压迫问题,不谈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的眼泪。比如“有空在就近的路边散散步/早晚各进一次地窖看看/黄掉一首诗大概要多少时间/想一想将要到达的流行感冒/预制一排栅栏又要多少时间/这个蒙面人下午才找到我家/问那狗主人在家吗/那狗昨天叫狗/今天还是不是叫”(《一个当代诗人的日常生活》)这种个人化的写作倾向,远离大众,陷入纯粹的个人生活的泥淖,不能体现社会价值,反而造成读者对自由体诗的误解。

这类极端展现个人化狭窄视角的自由体诗歌,片面夸大了人性的消极面,主观故意忽略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人性的复杂与深刻,必然导致诗歌内容的狭隘与匮乏,也丧失了诗歌本身的艺术魅力。这也就成为当前自由体诗歌读者缺失,内容让人难以理解的重要原因。

(二)自由体诗歌语言“口水化”倾向及成因

1.自由体诗歌语言具有“口语化”特点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对诗歌语言的研究一直是诗歌创作者和研究人员最为关心的问题。中国几千年来的诗歌审美习惯告诉我们,诗歌语言应该是简洁、内敛、优美,意蕴深远,而自由体诗歌自出现就打破了古体诗歌五言、七言的外在形式界限,随着诗歌近百年的发展,人们渐渐意识到,白话文替代文言文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诗歌乃至整个中国文学世界的面貌,用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创作白话诗歌,带有明显的“口语化”特点。

白话新诗初创时期,胡适倡导“诗体解放”和“作诗如作文”,认为只有自由体诗歌才能表现丰富的意象和意境,借用白话文灵活的口语化表达,探索诗歌语言形式带来审美意识的转变。20世纪40年代,自由体长诗的代表人物艾青曾说:“正是这个表面上被我们所‘使用’的现代汉语,在最深层的意义上规定了我们的行为,左右了我们的历史,限制了我们的书写和言说。”他认为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使自由体诗歌在语言形式上并不是完全“自由”,它限制了诗歌的表意能力,也可以说,用书面语写作的诗歌,不能算作真正的自由体诗。那么,无论是用口语写作的诗歌,还是融合书面语与口语的诗歌,均明显带有“口语化”特点。

2.口语化写作的缺失:“口水化”倾向

“口语化写作”在当今诗坛和诗歌评论界是一个使用频率相当高的词汇。如果只是单纯的口语化写作,对于当今自由体诗歌创作发展也许不是坏事,但是当口语化得不到相应的规范与约束,诗歌语言的“口语化”则走向“口水化”。

中国自由体诗歌从五四白话文运动,胡适等人提出的“口语化主张”走到现在的诗歌“口语化写作”,必须明确的是诗歌创作的口语白热化是白话文运动口语化主张的延续,且已变质。一方面,从胡适、鲁迅到郭沫若均表现出对诗歌语言接受能力的乐观判断,他们认为对诗歌语言的“口水化主张”,不仅可以清晰简明地作诗,还可以承载当代人们复杂的思想与情感,连通古今文化地作诗。时至今日,诗歌语言的简单化和浮泛性特点越来越清晰地显露。另一方面,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场思想启蒙运动,是由当时的社会精英阶层倡导的,因此带有强烈的精英主义色彩,在上文论述中提到胡适和艾青的观点表明,白话文运动并不是诗歌的口语化运动,而是带有书面语性质的语言变革。因此,“口语化主张”和“口语化写作”是两种不同性质的观点,从它们的发展和演变我们可以发现,已经从开端走向了一个极端。

自由体诗歌创作在内容上多侧重描写庸常生活,口语和白描手法入诗,意识流似的语言抒写方式,塑造了新的诗歌审美方法。在自由詩发展的进程中,人们对于诗歌语言的探索,往往是不受控制的。自由体诗歌在形式上是自由的,没有对音、韵、调严苛的限制,有的作者在诗歌语言的组合上追求“朦胧”意象或意境的塑造。当“朦胧”勉强能被读者接受时,有些先锋者又开始追求“晦涩”。当读者很难进入诗歌时,对诗歌语言改革的要求再次被提起,读者要求诗歌意象应该是可解读的,诗歌意境是可以进入的,要用直白、浅显的语言替换倨傲艰深的表达,句式上也要简洁明快,尽量使用通俗的词汇等。于坚在20世纪90年代是诗歌口语化写作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不过他的诗歌创作上的成功并没有从根本上遏制诗歌“口水化写作”倾向。

有人说“口水诗”是“口语化写作”的糟粕,“口水化写作”倾向表现在,当下许多人在自由体诗歌创作上刻意选取庸俗的语言作为个人情绪宣泄的出口,用媚俗的语言消解崇高,反对诗人作诗为语言而语言,故意以哗众取宠的语言达到取悦大众、吸引大众眼球的目的。“口水化诗歌”比如“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一个人来到田纳西》),诗歌内容浮浅,表现形式空洞,让读者很难接受这是诗,也很难明白这些诗人为何创作这样的作品。这类作品充斥在我们的诗坛,并严重影响着人们对于诗歌的看法。那么,如何解决中国当代自由体诗歌面临的困境呢?

哲学家黑格尔曾说:凡是存在的事物就天然具有合理性。在自由体诗歌的发展道路上固然存在着诸多困境,但这些“困境”或“缺失”也是具体时代的产物,我们也将围绕诗歌内容和语言两方面提出对策。

(一)从诗歌内容上

当下自由体诗歌在内容的呈现上多集中在作者个人情感的抒发,格局较小,不仅需要这类个人化诗歌,更需要具有时代感的,能反映积极人生观和处世哲学的自由体诗歌。因此,在诗歌题材范围的选取上要广,内容挖掘上要深。

所谓“广”,是指诗歌题材内容范围的选取可以多元化。现今是网络信息化时代,在经济全球化,各种文化大融合的背景下,诗歌是大众文学,不是小众的专利,中国诗人应具有全球视野,适应文化传播的需要。因此,诗歌的题材要广。

所谓“深”,是指对诗歌内容的创作不要局限在个人体验,要对自己的创作主题进行深入挖掘。诗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时代感是诗歌不可或缺的特点,诗人在进行创作时要把个人体验寓于宏大的时代背景中,透过现象看本质,挖掘诗歌主题的深层意蕴。

(二)从诗歌语言上

《尚书·舜典》中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诗歌不仅可以用来抒发理想,更为重要的是需要依靠语言和声音表达其所蕴含的情感。那么,当代自由体诗歌语言创作的路在何方呢?

诗人艾青曾经说过,“诗是借助于语言以表现比较集中的思想感情的艺术”。因此,每一个诗人都需要对诗歌语言进行加工。前文我们提到,节奏感是自由体诗歌最大的特点,那么在进行诗歌创作时,我们可以从两方面对此进行改进。

一方面,自由体诗歌形式的自由不代表语言表达可以随意。诗歌创作者需要通过形象的语言,营造出诗歌的意境,并能够让人获得美感。诗歌语言一旦从“口语”流于“口水”,必然丧失诗的意象美和意境美。对大多数诗歌创作者而言,通过锤炼语言,提高诗作内涵,也是较难做到的,稍不注意就会南辕北辙。

另一方面,自由体诗歌的节奏感,是通过对诗歌语言的塑造,使诗人的情绪得以传达,情感得到抒发。节奏是诗歌内在的韵律,虽然不像古典诗歌有押韵的要求,但采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这也考验作者的创作功力。

对诗歌语言的“深加工”是自由体诗歌创作的必经之路,詩人作为语言的“炼金师”,有责任也有义务提升语言的表达能力,而不是毫无节制的宣泄或放纵地进行个性化创作,使得自由体诗歌的发展走向困境甚至倒退。

本文结合中国当代自由体诗歌发展现状,指出当前诗坛存在的诗歌内容空洞、虚无,诗歌语言的“口水化倾向”,并从渊源和发展中分析了成因,这对客观评价自由体诗创作以及探索出一条真正的发展出路是十分必要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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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余娉,女,硕士研究生,四川广播电视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诗歌)(责任编辑 葛星星)

(:参花(上) 2019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