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云飞的诗

2019-09-10 07:22卞云飞
广西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浪尖情爱钟声

立冬书

从秋天的最后一场雨

穿入冬天的第一场雨。

馥郁的枇杷花香顺着鼻息

滴入时间的缝隙。我随之恍惚。

灯光照射下的路面,机动车

驶过马车的辙痕。

马路对面的你,从一个变成两个

三个、多个……

然后像满树的叶子,被风摇着摇着,

就消逝了。

我睡意陡升,睡眠是多么的诱人

而又弥足珍贵——

我渴望成为一只深藏于田埂下的土蛙,

或被风雪覆盖于洞穴内的棕熊,

从冥想渡向梦境。

失踪之诗

正如我对一场雪的尊重与赞美。

不问它们来自何处,去往哪里。

只看它们在风中

洁白无瑕,冰冷刺骨。

一场雪或一片雪,它们轻,

是为接近人间。

它们接近人间,却接近不了人心。

它们纵有锋芒万丈,只是

朝向自己。

它们不想害人,选择故事的结尾,

悄悄地来,洁白地走。

虚妄之诗

这么久,也该回忆一下了。

回忆那晚的世界杯

在两杯啤酒中发酵。那条石子路上的心跳

冲破城池,剧烈地碰在一起。

六月的蘆苇,五月的月光。

它们共同见证

情爱之花一次次开在幸福的浪尖上。

——我们

在寂静中交换着的记忆。

呵,夏天毕竟短暂,如同欢愉,

如同欢愉后寂寥的蛩鸣。

我在一次旅途中发现藏在沙漠里的海。

那沙子般的水滴像情爱之花

一次次幸福地开在浪尖上,

又一次次被沉重地摔碎……

寂静之地

门刚打开,有僧人在扫地。

其实寺院里也没什么落叶,

只是一些灰尘,被扫帚上的竹枝

一小撮一小撮归拢着。

这些灰尘,有点像来自我们心底。

一串鸟从风铃跌宕的塔尖飞来,

像珠子落地,又弹起……

在这里,再精致的台词都显多余。

在这里,接近自己,就等于

接近了佛。

虚构是一种可耻

不想再去虚构广场上觅食的鸽子,

喷泉在阳光下绽放。

不想再去虚构观景窗台,窗台上

花盆里寂静的小花。

当一枚枚炮弹穿透厚重的防空警报

落在它们身旁。

当爆炸,尖叫,绽放,哭泣……

组合成“命运”的交响。

没有比这更舒缓强劲了。

没有比这更深沉暴虐了。

没有比这更合理荒谬了

面对残垣断壁,虚构是一种可耻。

钟 声

钟声在雨中响起。所有的雨

瞬间成为钟声的音波。黄昏被一度震颤。

一只丧情的狮子,在音波中睁开眼,

目睹光明褪去的无助——

它失去了一件人间孤品,打破了令它绝望的纪录。

雨蹭过臃肿的眼皮,划过白森森的獠牙

滴入黑暗。它没死。它爬起来抖落音波,

向荒原奔去……

靶台记

我曾卧倒在靶台前方,

脸贴地面,子弹“嗖嗖……”从头顶飞过。

今天,她带我来这西郊的靶台。

在一个喜好摄影的女人眼里

一切都是美的。她并不知这片饱尝子弹的土堆

是靶台,更不知另一面

隐藏的火药味和杀机。

她指着一大片小红花说:“看,

它们在初冬的午后开得多么寂静。”

——斜阳下,它们安逸,

毫不在意这是冬天,和即将来临的寒冷。

卞云飞 70后,江苏扬州人,系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文学院首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武者形,诗者心。著有诗集《云的翅膀》《一瞬间的照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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