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负“怪圈”如何破

2019-09-10 21:04刘洁
教育家 2019年46期
关键词:怪圈评价学校

刘洁

多年来,“减负”话题在我国一直备受关注。近来,伴随着各地减负政策的陆续出台,减负再次引发热议。其中,很多人认为减负是一个“怪圈”,越减越负,根本无解。事实果真如此吗?减负如何才能真正落到实处?对此,我们采访了一些一线校长。

“负”是主观感受,也是客观压力

减负,顾名思义,就是“减掉负担”。那么,所谓的“负担”究竟指的是什么?我们希望通过减负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在湖北文理学院附属中学校长刘汉青看来,所有的“负”其实都是一种主观感受。如果你喜欢,再累都不是“负担”;而如果你讨厌,再轻松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减负实际上要减掉的就是学生的“不喜欢”“不愿意”,让学习成为一件快乐的事。

山东省肥城市仪阳街道中心小学校长纪成涛对此有着相同的看法。他认为,当前需要减掉的不仅仅是“过重的课业负担”,还有“学习兴趣压抑感”——如果在小学六年里,学生几乎感受不到学习的快乐和幸福,甚至感到郁闷、压抑,那么,他们之后的学习将面临怎样的状况可想而知。

深圳市新安中学(集团)第一实验学校校长袁卫星把学生的负担归结为“学业负担”和“心理负担”。他认为减负就是要减去这两类负担“过重”的部分,让教学回到培养“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上,让学生回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上,让教育回到“立德树人”上。

四川师范大学附属圣菲小学副校长黄平的看法则有些不同。他认为,中小学生的压力主要来自层层转嫁:教育主管部门和业务部门将压力转给学校,学校转给老师,老师再转给学生。因此,减负应该从减少层层压力开始:减少教育主管部门和业务部门为了所谓的区域教育质量调研和大数据分析对学生所进行的各种测试、测评;减少教育主管部门对学校、教师的考试和测评,不把测评数据作为评价学校和教师的指标;减少终结性评价,对学生的评价更加注重过程性、综合性;减少教育主管部门为了彰显学校特色,开展所谓的“一校一品一特色”,盲目地拓展无效课程,增加教师负担,挤占正常教学时间和空间。

减负就是回归教育规律

目前,社会上存在这样一种声音:“减负=制造学渣”。这实质上是从知识习得的角度去否定减负,而没能深刻地理解减负的意义。

袁卫星认为,所谓的“学渣”与“学霸”,是仅就文化基础而言的。而一个学生的核心素养,除了文化基础,还有自主发展和社会参与。在他看来,对文化基础的要求降低些,对每个学段应该学到什么程度明确些,反而有利于学生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发展。

杭州市明德小学校长周国丽亦反对“学渣论”。她认为,减负并不是降低课程标准,而是要求遵循学生成长规律,把握好教学目标;并不是简单地缩短学习时间,而是杜绝盲目学习,提高效率;并不是降低课业难度,而是丰富知识体系;并不是让学生没有任何学习负担,而是减去机械刷题以及超前、超标培训等。她主张避免无差别的全体减负、无目的的盲目减负、不顾实际的强制减负,用合理的方式帮学生开发智力、激发潜力、锻炼能力,而不是揠苗助长。

与周国丽的观点类似,湖南省株洲市芦淞区体育路中学校长曾文秀也从“规律”方面强调了减负的意义。她认为,减负的实质就是回归规律,即遵循教育教学规律和学生身心发展规律。她指出,当前,教育比较关注考试分数而忽视核心素养。学生之所以感觉负担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自主发展”不够,没有“学会学习”,也做不到“健康生活”。他们不会管理自己,包括对时间的管理、对情绪的管理、对欲望的管理等,因此,常常觉得时间不够用,疲于奔命,学习效率大打折扣,压力自然变大。为此,她提出,要重视学生核心素养的培养,在“人文底蕴”“科学精神”方面多下功夫。

黄平引用法国教育家卢梭的话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卢梭曾表示,如果要在塑造人和塑造公民之间作出选择,他选择塑造人的目标,“他既不是文官,又不是武将,也不是僧侣,他首先是人”。黄平认为,现阶段的减负主要是针对中小学生课外负担过重的问题,他认为要遵循自然原则进行教育,尊重儿童的自由和自我活动,反对对儿童的压制、束缚和干涉,把儿童培养成为自由、完善的人。

减负需要统筹考虑

有人认为,在当前的高考评价体系和社会竞争机制之下,减负就是一道“伪命题”,和升学、就业有着天然的矛盾。那么,减负问题是否真的无解呢?

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校长曹保义认为,减负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涉及学生、家长等各个方面,仅仅依靠学校是无法解决的。在竞争性、选拔性的升学评价机制下,我们可以尝试以升学通道的“多元化”来减轻学生挤“独木桥”的压力。例如,适当扩大大学自主招生的比例。在他看来,学习一定会有痛苦的一面,而减负就是要让学生“苦中有乐”。自主招生可以让学生选择自己喜歡的方向去奋斗,而这种“喜欢”会冲淡“累”的感觉,同时还可以发展学生的兴趣特长。

袁卫星也认为,减负是一个系统工程:如果用人制度不改变,评价制度就很难改变;如果评价制度不改变,考试制度就很难改变;如果考试制度不改变,学生的负担就很难减下去。由此,他提出,减负要从用人制度改革开始,同时要重新构建基于学生个性发展和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而既然高考是“指挥棒”,那就要在高考改革上加大力度,赋予高校更大的综合评价录取的招生自主权。

在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遄台小学副校长胡广荣看来,“减负”必须标本兼治。既要制定严格的减负规定,明令坚持什么、取消什么、禁止什么,也要立足治“本”,即在全社会树立正确的教育观、质量观和人才观,使全面实施素质教育、提高教育质量成为大家的共识。要转变教育只为升学服务的观念,树立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转变以考试分数为唯一标准评价学生的质量观,树立提高学生综合素质、充分发展个性特长的教育质量观;转变重视智育而忽视德育、体育、美育,重知识灌输而轻能力培养的教育观,树立面向全体学生、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观。

实践 : 减负的校园尝试

在减负方面,保定师范附属学校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从分层走班、课程难度可选、作业量可调、考试次数、考试的难度、综合素质评价方式等方面寻求改变。该校校长王淑英认为,要真正实现减负,就需要创新教育和学习方式,加快发展面向每一个人、适合每一个人、更加开放的教育服务体系。一是契合+减负。要把为国家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根本任务,面向未来,让培养方式、评价方式更加契合“接班人”的目标。要建立科学评价指标体系,不仅关注学生的学业成绩,而且关注思想品德和学生潜能的发展,重视对学生创新能力、合作能力等关键能力的评估,帮助学生认识自我、发现自我,引导社会、家庭、学校转变综合素质培养的观念,让评价契合人才的培养方向。二是融合+减负。减掉急功近利、违背教育规律、不符合学生健康成长的唯分数的负担,增加实用性、解决真实问题的融合多学科的创新性学习。通过主题性学习、超学科学习、社会实践学习培养能力,锤炼品格;采用分层教学、分层作业、教师集备、精选练习、定制学习等形式解决孩子“吃不饱”“消化不了”需求多样的问题。三是联合+减负。家庭、学校、社会科学减负是教育治理的重点。尤其要引导家长理性设置对孩子的期望值,尊重孩子的差异和天性,和学校形成合力,共同激发孩子的学习兴趣,增加孩子的学习动力,培养孩子良好的学习习惯及学习品质。

山东省济南市德兴街小学也做出了積极的尝试。在该校校长杨莹看来,减负的最终目标是提质。在当前的高考评价体系和社会竞争机制之下,要真正实现减负,必须从学科教学抓起。该校以心理健康学科为切入点,切实做好学校整体教学“减负提质”工作。首先,加强教师队伍建设,因为教师的心理健康直接影响到教师自身的身体健康、生活、工作及家庭幸福。一个心理健康的教师,会以自身的幸福感影响和照耀孩子们,从而使减负提质真正落到实处。其次,开设心理课程,开展个体辅导工作,舒缓学生心理压力。最后,开展家长培训,帮助家长建立、完善家庭教育理念,家校携手,同步实施心理健康教育,有效促进学生心理健康成长。

总体而言,在当下的中国,减负可谓是大势所趋。目前关于减负的种种争议,更多的并非聚焦于减负本身,而是指向“一刀切”的减负手段和方式,以及由此引发的教育焦虑。作为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其背后所牵涉的诸多问题决定了减负的实现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能依靠“单打独斗”。减负,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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