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方兴正适时
——忆《中国青年报》复刊前的通讯干事会议

文＞＞＞戴袁支

1978年8月，出席中国青年报社通讯干事会议的部分人员在八达岭的合影

1978年夏，我接到进京参加中国青年报社通讯干事会议的通知。报社在北京东直门内海运仓的蚂螂胡同口，与会人员住在报社对门的总参一招（现名“京东宾馆”）。

参会的有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团委选派来的共青团干部，团报、团刊工作人员，地方党报的年轻记者等。会议从8月月头开到月尾，实际上是以会代训，办了一次短训班。

粉碎“四人帮”以后，百废待兴。为结束当时共青团“一无章，二无纲，三无团中央”的状况，团“十大”筹委会成立了。团中央恢复前，先要恢复所属的报刊、团校等直属单位。日后我们方知，作为《中国青年报》复刊的重要一环，此会是为重组驻地方记者队伍、遴选部分青年编辑做准备。

会议开始不久，就传来罗瑞卿去世的消息。“文革”中彭、陆、罗、杨成了斗争的重点对象。粉碎“四人帮”后，罗瑞卿任中央军委常委和秘书长。斯时，我们见到总参一所进出的红旗轿车增多，车上下来的人都臂戴黑纱。

虽然当时刘少奇、彭德怀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尚未昭雪，但是悼念罗瑞卿逝世的规格及报道让人感受到颠倒的干部路线正逐步恢复过来。哪怕是以前高层所定、但被历史证明是错了的案件都在陆续平反。这向人们诠释着当时报纸上正在展开的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8月9日，我们接到第二天去中央团校参加复校开学典礼的通知。10日，我们在中央团校见到汪东兴、乌兰夫、胡耀邦等中央领导。胡耀邦时任中央党校副校长、中组部部长。

中央团校复校开学典礼的第二天，《人民日报》一版刊发了领导人出席中央团校开学典礼的消息。中国青年报社在编辑部白楼二楼走廊的会议室门口，挂出了《人民日报》配发的领导人会见大家的新闻照片。我在照片上的后排找到了自己。

和我同在一个讨论组的有浙江团省委的一位女团干部，我便问她那位用周恩来的口吻写《总理遗嘱》的杭州青年的近况。

在得知那位曾沦为死囚的杭州青年已重获自由，我感到很欣慰，预感到为1976年“天安门事件”彻底平反已为时不远。

当时，我刚参加了江苏省第七次团代会的筹备工作，采访过因抗议“四人帮”、悼念周恩来逝世而被拘捕的南京大学一位系团总支书记。

1976年反对“四人帮”的“南京事件”，早于当年的“天安门事件”。我和另外两位同志以第一人称为这位团总支书记撰写了在省团代会上的发言，其主要部分由我执笔。

通讯干事会议期间，我将这份发言稿交给报社采访部（后称记者部）的孙毅。记得老孙在发言稿第一页右上角打了一个√号收下。

1978年11月15日，新华社发了前一天北京市委为1976年天安门事件平反的电讯。16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都刊发了这一消息。接下来的一期——18日的《中国青年报》，就见报了南京大学这位系团总支书记的发言。当时《中国青年报》于1978年10月7日复刊才5 个星期，是周三刊，还不是日报。

通讯干事会议安排我们游览了长城、十三陵。晚上，我们在总参一所的会场和院子里，能看到一些外面还未公开放映的影片，如：尚未解禁的我国第一部彩色戏剧片，尚未翻译、公映的法国电影《阿里巴巴和40 大盗》等，让我们感到文艺政策也将调整。

现在在我的书橱中，尚有两本书的扉页上留有我的钢笔字“1978年8月购于北京”。那次会议还为大家提供了一份有几页纸的书单，其上有些是以前的禁书或难买的书，有些是新版的书。我买了一堆，回到南京后，《安娜·卡列尼娜》等名著被团省委的同志拿走，我只剩下两本。这让我感受到出版界的新气象。

从领导人接见的合影上剪辑的作者照片

离京时已是8月底，白天仍然炎热，但是早晚温差大了。31日晚，在北京站我们感到些许凉意。在那里，南下的上海、广州的通讯干事和我，遇到回东北的一位女通讯干事。记得她向上海通讯干事询问了沪上女式高跟皮鞋的质地、款式和价格等行情。青年人对新生活的追求，直接体现到与会通讯干事的身上。

种种迹象表明，拨乱反正的步伐在加快，人们向往的那种春天正向我们一步步走来。

会后，中国青年报社组织一些通讯干事来京实习，因为团省委希望我留在该委宣传部，我就没有去。但我陆续收到报社孙毅几封来信，其中最重要的是传播当年11月份开始的中央工作会议精神，以及随后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这些重要精神，昭示着“打倒一切、全面内战”的一页彻底翻过去了，实实在在转入了以实现“四化”为中心的新时期，令人舒心、振奋。

报社采访部还将试刊时和复刊后的报纸，一份不少地按期寄给我。

1979年我奉调到中国青年报社。参加1978年通讯干事会议的不少人，都先后成了中国青年报社编辑或驻地方记者。

加入了中国青年报通讯干事和驻地方记者的行列，我们的思想解放了，眼界开阔了，报道改革开放的成果，以及推动社会进步、服务青年成长的自觉性增强了，大家“议大事，管本行”，新闻佳作迭出。

可以说，中国青年报社驻地方记者，是在思想解放的洗礼中，沐浴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组建起来的一支新闻队伍。为这支队伍的组建，孙毅等前辈付出了自己的心血。

2018年庆祝改革开放40 周年时，一些老记者都记起那次通讯干事会议，张飙还写过一首七律：

家国情爱聚相知，

共拓人生最炫时。

论阔文深催历史，

群宽报巨树新枝。

如兄师长成追忆，

似火华年化梦思。

四秩悲欣无悔愧，

心飞海运满仓诗。

我步其原韵，和了一首：

蚂螂巷口播新知，

鼎革方兴正适时。

号角长鸣堪醒脑，

甘泉滴灌可培枝。

中南海畔殷殷嘱，

赣北山头切切思。

卌载回眸田作简，

蘸青掭绿赋长诗。

【注】耀邦陵墓在赣北共青城富华山上。

张飙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