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旧地觅诗踪

2019-10-23 02:11袁林
金秋 2019年14期
关键词:河间毛诗公墓

◎文·图/袁林

毛公书院内的毛苌墓

现在我们熟悉的《诗经》,古人称其为《毛诗》,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至迟在宋代以前,《诗经》还流传有其他版本。秦始皇焚书坑儒,《诗经》自然在禁书之列。西汉初解除书禁,出现百花齐放的局面,当时传授《诗经》的有四家,齐国辕固所传的《诗》叫《齐诗》,鲁国申培所传的《诗》叫《鲁诗》,燕国韩婴所传的《诗》叫《韩诗》,鲁国毛亨所传的《诗》叫《毛诗》。到了东汉,《毛诗》得到官方和学者们的普遍认同,逐渐盛行,齐、鲁、韩三家的《诗》逐渐衰落亡佚。以至于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诗经》,就只有《毛诗》了。

秦亡后,毛亨成为《诗经》的传承人之一,史家把毛亨称为大毛公,将稍晚一些的毛苌称为小毛公。这一大一小两个毛公,有人认为是叔侄俩,似乎是错误的。因为并没有史书记载他们是叔侄,甚至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很难说。但是这并不妨碍毛苌成为《毛诗》最重要的继承人和讲述者,因为赋予《诗经》教化意义的首创者正是毛苌。

《毛诗序》就明确说:“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诗大序》所谓“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云云,正是指诗歌的一种自上而下的教化作用。

以著名诗篇《关雎》为例,毛苌对《关雎》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展转反侧”有了“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的解释。这种解释,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属于自我想象,有着很大的随意生发性,但却合乎了统治阶层教化民心的作用。

《毛诗序》还说:“《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一语道破天机。

那么,这样一位对于《诗经》的传承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古圣先贤,今天还有他的遗迹存在吗?

怀着充满希冀又害怕希望落空的心情,笔者来到河间市。

河间,地处河北省中南部的冀中平原腹地,春秋时期属燕国,战国时期分属燕、赵二国,秦统一后属巨鹿郡。秦始皇废封建为郡县,沿袭春秋战国旧县名置武垣县,直到隋炀帝大业初,以武垣县境介于沙(子牙河)唐(古寇水)两河之间,才把武垣县改为河间县,名称沿袭至今。

今日河间,行政隶属为河北省沧州市河间市,人口78万,市区干净整洁,马路笔直宽阔,高楼鳞次栉比,这些自是应有之义,不必详述。下了长途汽车,向出租车司机打听毛公书院或毛公墓,师傅连连说知道知道,可是等我上了车,他却打开了导航,未免叫人心中纳闷,一个县级市应该不算大,毛公书院既然颇有名气,何以还要导航?只是心里的疑问并未说出口。然而诡异的是,司机师傅按照导航开了几分钟之后,却发现导航的指示是错误的。

按百度地图,毛公书院所在地三十里铺村,应该在市区西北方向,而导航却让我们的车向南开。所幸师傅是当地人,喃喃自语道,它(指导航)这说的不对啊。于是停车,给同行打电话,确认导航搞错了,干脆关掉导航,照直朝三十里铺村开去。

三十里铺,顾名思义就是距离市中心15公里的村子,马路宽且直,车也不多,十分钟就到了。然而进了村司机再次懵逼。村子不小,岔路很多,汽车左拐右拐,如同鬼子进村。好不容易见到一位村民,停车打听,寻寻觅觅依旧不见毛公书院。又见到一位中年村民,她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大约有多少米,怎么拐弯,说的清清楚楚。然后,我们感觉走的差不多了,在一处大铁门前停下。抬眼看去,铁门上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位女老师领着几个小朋友,欢快喜庆的样子。画面有些斑驳,那么这里应该是个幼儿园,可是毛公书院呢,你在哪里?停车,路边站着两位中学生模样的女孩,问她们打听毛公书院,俩女孩指了指眼前的“幼儿园”,说就是这里。说罢莞尔一笑,显然,她们认为面前站了两个笨蛋。

推开铁门,豁然一处十多亩大的院子,有几排旧平房,再远处,与大门正对着,是一座坟墓和一个近三米高的石碑。

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毛公书院了。书院没有任何遗迹,而眼前近两米高的毛公墓,也是后人凭想象所建。其根据是,毛苌当年在这里讲学,死后就埋在了讲学处。

毛公墓正面的石碑,为2005年所立。新碑左右两边立有五面古碑,其中四面的年代为清晚期,一面为明代,碑面文字大多已漫漶不清。据看守院子的人讲,当年在附近发掘的时候,还有一些残碑,因为太烂且文字漫漶无存,就放弃了。

我想,且不论留存碑石之多少,就凭历代官员对这个地方的崇敬,它是毛公书院旧址应该确凿无疑。

问守护人此处可有游客前来,回答说极少。想了想,说去年从北京来了两个人,跟你一样也是专程拜访毛公书院的。其次,每年清明,毛家宗族的人会来这里祭祀,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是最热闹的。

又问,既然圈了这么大一个院子,想必是打算建纪念馆的。守护人讲,地方政府早已有此设想,但是没钱,建不起来。

想想也是。当今世人,有几位知道毛苌其人?就算知道,就算是对《诗经》饶有兴趣,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拜谒一处并不存在的“古迹”?

但是,不为毛苌建一处纪念馆,又怎么对得起这位对中华文化做出巨大贡献的古圣先贤?

河间是《诗经》发源地,汉博士毛亨、毛苌在此传授《诗经》。相传,《诗经》经孔子删后,传给子夏,子夏传给毛亨,毛亨传给其弟子毛苌。在秦始皇焚书坑儒那一段风雨如晦的日子,保存《诗经》是要冒杀头风险的。秦灭汉兴,西汉景帝刘启封儿子刘德为河间献王。刘德这个人修学好古,招贤者学士在河间城北“君子馆”讲学。毛苌因“能诵其诗,解其义”,被刘德封为博士,在君子馆、《诗经》村、三十里铺(此三处地方均在河间市)分别开馆传授《诗经》。后人为了纪念这位诗祖,在毛苌卒葬的三十里铺修建了毛公祠及毛公书院。

按已经漫漶的石碑铭文推测,直至清代晚期,毛公书院遗址应该还是存在的。

虽然没钱重建毛公书院,但是河间当地并不乏《诗经》传承,现在与《诗经》有关的地名就有书院路、《诗经》村、君子馆、《诗经》路等等。

毛苌墓的冷清,让笔者欲罢不能,于是请司机把我送到河间市文化馆。文化馆的职能与文物关系不大,但是笔者想要了解的,却是《诗经》文化在毛公故乡的传承。馆长告诉我,《诗经》文化在河间确实有深厚的传承,近年来,文化馆每周六都要举办一期诗歌讲座,其中尤以《诗经》为主调,每期讲座都会吸引很多人参加。

谈到何时重建毛公书院,馆长的回答与毛公墓看守人基本一致。馆长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文化的传承,在人心,而不在于外在的那些东西。

诚哉斯言。漫漫三千多年的风雨,无数与《诗经》有关的历史遗迹早已荡然无存,但《诗经》却始终存在于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绵延激荡,带给我们无尽的骄傲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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