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少数民族舞蹈中的生命意识

2019-10-30 04:07董琳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9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云南舞蹈

【摘要】云南少数民族舞蹈独特的表现形式与云南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基于这样的地理文化因素,使得云南少数民族舞蹈有着其独特的艺术视角和深度。云南少数民族舞蹈强调对人文及生命意识的体验关注,使其赋有独特的文化艺术价值。

【关键词】云南少数民族舞蹈;生命意识

【中图分类号】J722 【文献标识码】A

云南艺术的发展在中国艺术发展历史进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无论是美术、音乐、诗歌、舞蹈,云南都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而在这诸多的艺术表达形式中,始终有一条共同点隐藏于多种艺术形式中,那就是对生命意识的关注。这种对生命意识的关注,在云南艺术发展史中有着长久的历史传统,也是云南艺术能够不断发展壮大至今的重要因素。在信息交流日益畅通的今天,信息闭塞的时代被彻底打开颠覆,云南本土特色也越来越多的被人了解。如云南原生态民族舞蹈《云南印象》,本文将从云南少数民族舞蹈着手,对云南少数民族舞蹈中的生命意识及其形成原因展开梳理。

一、得天独厚的地域特点

云南地处西南边陲,无数的高山峡谷屹立着的壮丽雪山,纵橫交错的大江大河和星罗棋布的湖泊在一定程度上为外来主流意识文化的进入与传播成了直接的限制。而在这一因素的对立面却又使得云南少数民族舞蹈始终能够保持原始自然的天性。地理位置的特殊,使得他们能够多次回避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因此,对于本土的艺术家而言,云南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地方,而梦想从来都与艺术的萌发有着直接而深刻的联系。阳光、高原、变化而丰富的自然、原始的气息所包含的自由与艰辛,这些都是产生想像力的土壤,原始自然对生命的滋补使得云南艺术能够保持长久的活力。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又使得云南是一个民族文化多重聚集的地方,在与主流文化隔绝的同时又与其他地方的民族文化保持着密切的交流,汉文化、藏文化、东南亚、南亚文化都会时常在场,在多文化的交流背景中造就了云南少数民族舞蹈独有的生命特性。

二、自然生命与生活的高度结合

得天独厚的高原条件造就了云南丰富多样的生态层次,使得这里拥有天然丰富的物种资源。这里聚集着25个少数民族,多样的生态层次也将各民族之间的生产生活方式区分开来,这种少数民族之间的差异性在民族习俗、历史、审美、意识和宗教信仰上都有体现。那么,这样多重鲜明的差别自然而然会影响到民族舞蹈,在种种差异之中各少数民族舞蹈又有着共同之處,那就是通过身体语言的表达,展现出对神秘野性、原始质朴的大自然的探索求知,及展现出生命本身在生活生产过程中喜怒哀乐的情感诉求。当然,这种古老的身体的艺术也随着人类历史文明漫长的跋涉一步步发展演变,从起初的“手舞足蹈”担当着人类信息的交流功能到如今舞台上炫彩夺目的审美享受,这种身体的艺术被看作是被自然、文化生活包裹演变的一部社会进化发展史,不同少数民族部落之间的历史文化,以及生产生活记忆的差别在舞蹈的表现形式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例如,流传于昆明安宁的《十二套古代芦笙组舞》,内容分为探路曲;祝愿舞曲;出征曲;群舞曲;邀请舞曲;团圆舞曲;敬酒舞曲;盼鸡鸣曲;破阵曲;鸡鸣舞曲;天明曲;结亲舞曲,这十二舞曲表现了苗族部落史上所经历的祥和盛世、部落之间的战争以及苗族祖先颠沛流亡的迁徙过程。苗族部落运用诗歌、音乐、舞蹈的形式记录下民族迁徙的整个过程和经历,他们把芦笙发出的声音认为是“母亲的声音”,芦笙舞成为祭祀中与祖先交流、感应及相互传递、沟通的重要途径与形式。与之不同的是拉祜族的“芦笙舞”,这是一种表现农村耕种生产过程的舞蹈。除此以外,景颇族的“整歌”则是将日常村寨中搭盖房屋的过程用舞蹈的方式表现出来。“哄娃娃调”“舂盐巴辣子歌”“喂猪歌”等舞蹈,顾名思义也都是表现劳动生活的场景。动作及步伐也有许多是从劳动生活中演变过来的,如模拟劳动中“打荞麦”而形成的“踩荞步”“撵步”,又如云南茶区流行的“采茶舞”,也被称作“唱茶歌”“采茶歌”“茶歌”,这种舞蹈的具体动作就是模仿人们在采茶劳动过程中的不同形式,如正采、倒采、蹲采以及盘擦茶等。在少数民族青年男女之间,舞蹈是他们择偶交友的常见方式,这种被称为“打歌”的舞蹈形式,是众人合围为圈,随着芦笙、胡琴、笛子等乐器边歌边舞,舞步节奏跟随乐曲的情绪变化或舒缓或激烈。

拥有众多少数民族资源的云南民族舞蹈可以被视为一块瑰宝,人们将自然生命与民间生活高度结合在一起,将自然的本性与人的本性结合在一起,云南少数民族舞蹈是二者和谐统一的体现。在这简单的舞蹈动作之中,是人类身体与语言信息的高度浓缩,暗藏着人类原始文明母体的记忆抒发,也是人的生命状态以及民族追求完美和超脱的人性需求的表达。

三、对原始自然力量的崇拜

山高地远阻隔了主流文化价值的直接渗透和影响,高原荒蛮、丰富、奇异的地理环境使得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始终保持对生命、对原始自然力量的依赖、尊崇和敬畏。山高地远,繁茂的丛林密布,荒蛮的力量使得这里的人们将自然的神秘无限放大,这种敬畏感体现在许多部落民族的原始宗教以及民间习俗中,婚丧嫁娶,祈福驱邪,生活在这里的人将生活的种种情结都与神灵联系起来,认为万物皆有灵,直至现代云南许多地区还保留着巫傩文化的传统。也正是这样的巫傩传统使得云南原始宗教的形态、内容是我国现存原始宗教形态领域中最为丰富和保存较好的地区。人们将这种敬畏的情节寄托于舞蹈中,以表达对自然大地的崇拜、对生物的崇拜、对鬼神的崇拜、对祖先的崇拜 、对图腾文化的崇拜、对生命繁殖的崇拜。

在葱郁的雨林中咄咄逼人的招魂雕刻,古老村庄老人身上的绣衣纹体中蕴含的古老神话,在这样的一个秘境之中,人们试图通过舞蹈与天地、神灵沟通。“桑林中,崖壁下,或面向着咆哮奔腾的宽江长河,或围绕在柴芯的烈焰四周。火把的闪光映照出崖壁上若隐若现的神秘画像,击石的铿锵伴随着沸腾的呐喊欢畅;头饰彩羽,身披兽皮的人们从日出跳到日落,从黄昏舞到晨曦。”这段文字的描述将远古少数民族围火起舞的欢快场景还原得淋漓尽致。

云南少数舞蹈根据在不同宗教祭祀活动上的运用其具体的表现形式也有所区分,从内容上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用于祈求神灵降福驱鬼。如纳纳西族东巴七大道场,舞者们手持板铃、法刀、手摇鼓、降魔杵等道具,合围顺圆起舞,舞蹈动作姿态以抖肩、蹬步、摇板铃、跪、跳跃及各种刀的劈、丢、背、磨等构成,以此以达到驱鬼祛邪、降魔除妖的功能;再如拉祜族的“嘎内嘎”舞,则是用于祈求族人人丁兴旺,多子多福。第二类则是用于酬神祭祀。如傣族、阿昌族、德昂族普遍信仰水,这些部落认为水与生命的健康洁净有着密切的关系,水能够建立起人与神灵互通的桥梁,因此,在舞蹈中,舞者通过相互往对方身上泼水的方式,以表达祈求平安,驱邪治病,强健身体的主观愿望。至今,在这种传统的祈福祭祀仪式在云南许多地区被发展演化成一种节日娱乐方式。云南是传统的农耕文明社会,与农耕文明息息相关的太阳自然也是人们信奉崇拜的对象,苗族地区的《太阳鼓》舞蹈相信,神圣的祭器太阳鼓浑厚的鼓声能够将人带入遥远深邃的天际,《太阳鼓》舞蹈的由来与一个上古传说有关。相传上古时代,天崩地裂,洪水泛滥人间,姜央两兄妹在神的指引下,藏进葫芦才顺利躲过灾难存活下来,为了使人类得以繁衍,兄妹俩只好结为夫妻生儿育女,成了苗族的祖先。后人为了感激太阳的恩典,用铜、木、牛皮等材料做成鼓的形状,并且在中间画上太阳的图样,并称之为太阳鼓。在苗族盛大的祈福祭祀活动上,人们将鼓置于空旷的平地上敲击,伴随着深沉的鼓点,苗族族人围鼓尽情载歌载舞,在舞蹈步伐的踩踏中满载着族人祈求平安顺遂的的愿望。第三类舞蹈形式是与死亡丧葬相关,即人们希望通过舞蹈超度逝去亲人的亡灵能够顺利升天。例如彝族地区盛行的丧葬舞蹈“喀红呗”“闹丧舞”“莫情灿”等。此类舞蹈通过舞者强有力的跺脚动作以及唱诵表达祝福、赞扬死者功孝的歌曲来寄托对亡者的哀思。这是一种“灵魂不灭”的观念,彝族人深信死者的灵魂都会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而在去往的途中,荆棘密布,毒虫满地,跺脚的舞蹈动作是为了帮助亡者的灵魂踏平荆棘,驱逐毒虫,以便于失去的灵魂能够顺利到达。在云南,各部族关于丧葬类的舞蹈形式多种多样,但其目的都是為了达到天、地、人三者高度结合的统一与通灵。在这多种类的舞蹈表演形式中舞者将高原一切原生的自然力量编插进舞蹈曲目中,这种不事雕琢的自然纯真,用宇宙自然原生的魔力引发人对于生老病死、自然与大地万物、生死灵肉等问题的最初思索,这样的思索指引高原的人们拨开混沌的迷雾,让这种自然的天籁之气穿透人的灵魂,感化人的内心。

四、新时代背景下生命语言在民族舞蹈中的发展演变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发展,信息的传播不再受到地域的限制,云南少数民族舞蹈在这样的情态下也接受着来自各力量的挑战和侵蚀。云南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如“火把节”也转变了曾经担当起占卜、驱邪、祈求丰收、火神崇拜的功能特性。这类原生的舞蹈节目是饱含精神因素的原始宗教的产物,是带有较强社会功能意义的。而发展至今,这一节目逐渐演化为一个供大众娱乐消遣的休闲项目,苗族的传统节目“踩花山”则也褪去了过去祈求生育繁殖的功能特性,转变为青年交友娱乐的舞蹈节目。在人类越来越多得了解自然、不断地适应自然的过程中,云南少数民族舞蹈原始的祭祀、娱神功能特性日渐消退,这种圣神不可侵犯的身体表现方式也走下祭坛,部分转变为装饰消遣的附庸品。这种艺术功能的转化,是在新时代背景下,文化重构中被消解重建的一种文化现象。在多元素的文化背景下,云南少数民族舞蹈又被赋予了新的使命,这种传统身体的表达形式顺应了时代发展的需求,把现代因素揉进了传统舞蹈节目中,使得新时代背景下个体的生命灵魂需求得以重新表达。植根于 现代文明土壤上的少数民族舞蹈,有效合理地将时代的审美融入传统并且对之进行再创作,现代舞者们依旧将传统视为他们的精神家园,渴求在繁杂的现代世俗社会中灵魂能够自由返乡。传统的“手舞足蹈”的艺术表现形式在新时代背景下被赋予了更为丰富的精神意义,这是对人类文明社会的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的继承与发展的客观要求,也是人的灵魂渴求得到安抚的主观愿望。

“生命意识”是云南艺术史上的一个重要概念,在多种艺术表现形式中都被提到。云南独特的地缘文化使得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艺术家对生命以及自然有着独特的感受力,这种感受力得益于云南特殊气场的滋补,在这种生态中生长出的艺术必定是充满奇特的东方式的浪漫。高原的魅力使得云南成为出走艺术家不断返回的精神故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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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董琳(1993-),女,吉林长春人,中央民族大学舞蹈学院,研究方向: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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