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马的崇拜”看“义马还魂”的悲怆

2019-11-05 10:24王璐
鸭绿江·下半月 2019年7期

摘要:《国家坐骑》是甘肃作家李学辉笔下关于“马”的长篇力作。小说的故事时间是在1893年到1930年的乱世,通过亦人亦马的国家之马“韩义马”的一生演绎了凉州这片土地上“马俗”的神秘传奇。义马的“义”是国家之义、民族之义。但这种特殊的崇拜,展现给我们的却是一副义马还魂的悲壮史。让我们不禁反思这种“义”存在的合理性。

关键词:义马;还魂;悲怆

“国有兵才稳,兵有马才胜,家无马不兴。”自古凉州出神马,马是凉州的文化符号和精神象征,地域的特殊性:有祁连山下水草丰沛的马场和适宜养马的气候条件,以及西北人骨子里的血性和野性,都决定了这个民族对马神的崇拜和敬畏。

一、对“马”的虔诚崇拜

在《国家坐骑》里我明显的看到了原始先民的图腾崇拜和生殖器崇拜。“在古代的人们看来,之所以能够生育子女,是由于图腾童胎入居妇女体内的结果。死亡就是人返回自己的氏族图腾。”如简狄吞卵生子,姜嫄踩足印生子,都是图腾崇拜的结果。在小说里马户中每个人都摸了从天而降的汗血宝马,并用红手掌拍打怀孕了的韩驤妻子的背,借以希冀其怀的是龙胎。马日祭拜的情景,“马户们排了队,他们抬着糊好的纸马,头上戴着马头帽,身上披着画有马样的大袍,手里捏着马尾巴毛,迈着马步,在校场中行走。中间夹裹的,是韩驤的妻子。韩驤妻子身上披着的大袍子上画的马很有张力,眼尖的瞅到了斜缀在她胸前的马的生殖器,硕大而饱满”。一到立夏,在马场工作的马户便轮流回家,去完成种龙驹的使命,家里的女人在种龙驹的过程中,肚皮上必须画一匹马。这无疑就是一种图腾信仰,希冀神的力量,图腾的力量转世投胎进入女性的身体,从而孕育出一个拥有神马之力的人来。

二、“亦人亦马”的荒谬

范家进说过,“风俗与礼仪总是为人而存在的,它来源于一定的生活方式与社会结构,接受一定的思想观念与价值体系的维护和制约,反过来又促成生活方式与社会结构的稳定,印证并调校某种思想系统或价值信念的现有秩序。”《国家坐骑》中凉州大地上的人民因为对马的崇拜而产生了关于马的风俗。

经过除夕之夜从天而降的汗血宝马对韩驤之妻的眷顾,各种迹象表明,韩驤媳妇极有可能怀的是龙胎。所以韩驤媳妇做了特殊的“胎教”,拄地在小马场的石子路上行走,一日喝三次青草熬成的汤。等待龙驹的出生和鉴定这个孩子是龙驹,有神圣的步骤:第一步,相马师需拿着木槌在龙驹出生三天后敲骨听音,可谓是“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第二步,让龙驹睡在有特殊功能的圉床,上面有一个夹板,它是保证人的头变成马的形状的头的工具,时长达三个月,而且是在圉床上以一种站立的姿态固定着睡觉的。在龙驹成长的过程中,必得经历他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家之马的“马”的训练。不穿衣服,光脚走路,使他在适应环境的时候,身上长出了抵御寒冷的长毛,只可以吃素,被阉割。站着睡觉,吃饭喝水学习马的习性,用嘴舔着吃,头发剪成马鬃的样子,去野外训练义马,培养他有马的野性,让他穿马蹄,最后让他穿了面帘、鸡颈、马身甲一样的衣服,让义马用马的姿态走路,奔跑。在这些训练下,义马越来越像马了!

这种种荒谬且不可理喻的行为,义马还是不是个人?他到底算个什么物种?是的,就人而言,他已经不是人了!就马而言,他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马!义马是否还有人性?有的,他在父母被残忍杀害后去坟头看望;在凉州地震之际,去用他的双蹄救人;在他临死之际他,他回忆起了他这短暂的一生中的美好,他想起了爹和娘,想起了陪伴他的小兔子、燕鹰,想起了那个挎着花篮的小女孩。故事到这里,我觉得是悲凉的,义马一生都在为了成为“马”奋斗着,它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不可以拥有人的感情,人的生活方式,他也无法像五四后觉醒的青年一样有着追求自有理想爱情的能力和意识。在书中有一段情节是义马在李德銘的书店中看《呐喊》,而李德銘问他,“你想过上学没有”?“想过。”那两个字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如细细的蚊音。

立场不同,身份不同,那么看待问题,思考问题的角度一定不一样。就以信仰崇拜“马”之神力的民众眼里,义马的所有一切就是为国家而生的,就连他父亲都说“义马已经不是人了”。在义马的身上投注了国家意志、信仰力量,这也就把一切神化了,在个人的生存中掺杂了神力。而在我看来,尽管一时代有一时代的敬仰。但这种把人活生生培养成马的手段,是充满了许多荒谬的成分的。

三、义马还魂的悲怆

“神话大抵以一神格为中枢,又推演为叙说,而于所叙说之神,之事,又从而信仰敬畏之,于是歌颂其威灵,致美于坛庙,久而愈进,文物遂繁。”“人的智慧和马的忠诚合二为一,形成一种精神支撑,这种支撑对于当时的大众而言是一种非常迫切的需要,培育“国家之马”的过程也成了民族精神“还魂”的过程。”

费尽心力培育了一匹承载国家意志、民族希望的神马,寄托一种希望救国家于危难和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强大的精神力量。所以,在将韩义马成长为一个符合“国家之马”的“马”后,终于,一直秉奉信仰并为之践行终身的圉人依照传统礼仪,安排了一场寒碜又又不失体面的庄严的灵魂祭献仪式。大家对于义马作为国家之马可以带来祥瑞,富足的生活的信仰是随着时代的变化,一直在相信和怀疑中不断发生变化的。尤其是故事的发生的时间段,是在1893年到1930年左右。这期间中国经历了清朝覆灭,外国列强的倾轧,辛亥革命,军阀割据等种种事件,伴随乱世而来的不仅有天灾还有人祸,凉州经历了地震,军阀的烧杀抢掠。尤其在义马还魂的祭奠仪式上,马家军来抓人,原本参加的人,为了躲避兵丁,全都扔下手中的东西落荒而逃。宛然一种人走茶凉的萧瑟悲凉。这来参加的人中,有几人是为了信仰,有几人是为了热闹,有几人又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慰藉呢?

其实,义马的还魂或许在义马之死时,给大家带来了心灵上的震撼,但这种精神力量,可能也在军阀抓兵丁,民众受苦受难的生活没有得到改变中慢慢的消失了吧。在文化民俗的审视上,我们可以看到作品中的文化批判意味。崇拜的虚妄不可实现,人性被扭转成马性的荒诞,义马身上背负的悲愴伤悲,更是谱出了凉州土地上的一首挽歌。

参考文献:

〔苏〕柯斯文:《原始文化》,三联书店,第171、181页.

范家进,《现代乡土小说三家论》,三联书店,第204页.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第17页.

郑周明.《国家坐骑》:在历史风沙里听见萧萧马鸣[N]. 文学报,2018-05-24(002).

作者简介:

王璐(1995—),性别女,民族汉,籍贯(甘肃省陇南市),学历研究生,单位西北师范大学,职称,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