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拂面

2019-11-13 16:46杨永红
金沙江文艺 2019年6期
关键词:金沙江红军

◎杨永红

(一)

“捧你时,你是我的影子;望你时,你是我的眼睛;听你时,你是我的心跳”。从金沙江边返回途中,这段话在脑海中起起伏伏地碰撞,仿佛是江与我私语,亦或是我与江的对话。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二十年了,一直想写点什么,关于江,关于记忆,关于江的这一边和那一头。

1999年初,我从学校毕业在家待业半年后,终于横跨金沙江,到达“飞地”姜驿参加工作。那一年,我十九岁,虽是元谋本地人,却是第一次渡江。江的那一头,是姜驿,姜驿于我而言,很是陌生,又倍感亲切,陌生源于好奇,亲切源于似曾熟悉。那时,父亲在企业上班,经常到姜驿跑矿山。据说江边到姜驿后来走的唯一通车土坯路还是矿业公司支持修建,既能运输铁矿到攀钢,又能打开天堑方便民众出行。原来的老路途经沙沟箐和火焰山,有“三百里沙沟箐,五百里火焰山”之说。沙沟箐沙石夹杂,坑坑洼洼,火焰山异常陡峭,道路宛若羊肠。父亲对姜驿有着极深的感情,常常听他说起姜驿的地名、村庄、趣事、矿石品位等等。久而久之,竟对未曾谋面的姜驿萌生了浓重的好奇心。到姜驿,意味着寒窗十几年,左顾右盼等待半年有余的我,终于挣脱农门领工资,成为吃公家饭的人,窃喜、懵懂、憧憬、忐忑,一齐涌上心头,五味杂陈。母亲不放心,坚持要陪我到乡上报道,父亲左右托人,找了一张老吉普送我,从洗漱用品到锅碗瓢盆,拉拉杂杂准备了不少。黄瓜园镇一路向北,军绿色老吉普载着我和母亲,喘着粗气飞奔在狭窄的土路上。顺着两个车轮轱辘,车外尘土飞扬,卷起的细尘往里灌,车内灰尘弥漫。一路上不间断地灰呛,鼻翼内充斥着满满的尘土味。从龙街驿道下来,我仰酸着脖子,终于一眼看见了金沙江。

金沙江静谧地流淌,像我的血液一样存在,一样静静地沸腾。

汛期未到,没有凛冽的江风,耀眼的阳光照在江面,波光粼粼。远远望去,窄长的金沙江玉带一样镶嵌在两侧山峰之间,山高水瘦,这般纤巧温顺,其气势和我的想象大相径庭。目光所及,光影斑驳,黛色的群山此起彼伏,枯黄柔弱的茅草颤颤巍巍、瑟瑟发抖,江边的沙丘上和沙沟箐河滩两侧,生长着高大茂密的芦苇。这些生命力极强的守护者俗称芦车杆,米灰的穗子上,高扬的飞絮旗帜一般竞相绽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给沉寂的江岸平添了生机和美色。我爱上了这些可爱的白色小精灵,总忍不住细细望她,嘴角上扬,她们绒绒乎乎,铺满了内心,像白色的棉絮铺满了空荡荡的床,暖暖的。

几经辗转,踏上了姜驿的土地,在父母亲千叮万嘱中,怯生生地安顿下来。期间多次往返金沙江,每次孤独地站在甲板上,握着冰冷的铁栏杆,头顶是蔚蓝的天空,飞鸟掠过,轻盈若舞,望着江水,内心充满了流逝感,愁绪满怀。

在江边,日灿金沙是最著名的“八景”之一,光影与云层的碰撞,金沙与余晖的邂逅,韵味悠长。和金沙一样妙不可言的,还有灿若朝霞的攀枝花。攀枝花又名木棉、红棉、英雄树,属热带及亚热带地区特有的落叶大乔木树种,春天一树橙红,夏天繁茂成荫,秋天枝叶萧瑟,冬天秃枝寒树。喜爱攀枝花,花朵自然人人爱,褪去春天热闹的讯息,繁花落尽,黄叶飘零,粗糙的褐色树皮,历尽风霜也傲然庇护着树干,枝枝丫丫矗立在蓝天白云下,仰头一望,苍劲彪悍,这样的韵味和意境,同样不输春来时。花开时节,花朵尽情燃烧,硕大的花冠绽放时呈碗状,花瓣舌长靓丽,花蕊淡香,朵朵绚丽夺目,繁花若火,明艳动人。整棵树象是一把燃烧的火伞,摄人心魄,她们装点着荒凉的金沙江两岸。当你枯燥地走着,在你漫不经心时,眼前一亮,又出现了一个突兀的美人,便是攀枝花。攀枝花树脚,悠闲的老水牛三三两两倚着纳凉,甜滋滋的青草,清凉凉的江水,温暖的阳光,身为一头牛也很惬意。

简易的码头,总是挤满了等船的人、车、货物。包着头帕的老阿妈,仰着沟壑纵横的脸庞,眯着浑浊的双眼凝视江水,干瘪的嘴巴裂开,攒满了友善的笑容。裹着棉衣的疲惫男人,紧攥着负重累累的破败摩托车把手,头发蓬乱,灰黑的肤色写满沧桑。风霜也让孩子流着鼻涕的小脸、小手皴裂。这样的场景深深印在脑海,不能忘怀。人群和车辆挤向船只。有人拎着鸡鸡鸭鸭;有人牵着调皮小羊;有人慌乱中踩进了江水;有人带走了深灰色夹杂着金色砂砾的温润细沙;有人挤掉了帽子,扯掉了头发,嬉笑谩骂着。大家深知,轮船按点横渡,错过上船,一旦落下,意味着要晾在江边从中午干等到下午,或者第二天,才有大船再起航。轮船即将离岸,汽笛声一响,回眸过去,江岸缄默,码头上空无一人,灰石头站在那里,依旧没有送别的情形和挥手的瞬间,离愁别绪的淡漠反倒让人少了些许挂念。心巴巴地到了对岸,人流涌出船舱,一起涌出的还有兴许是被风沙迷眼的泪光,随后,大家行色匆匆地各奔东西,情绪一股脑都淹没在翻滚的浪花中。

目光随着水流,一起覆没在江心。

(二)

2018年底,陪一名作家前往江边采风。途中,我逐一介绍了江边的气候、风土人情、经济社会发展,说得最多的,还是金沙江下游河段正在规划建设的乌东德水电站。电站建成后,水位上升,眼前的部分景观和村庄都将成为淹没区,此次行程将成为自己对江边采访的绝版。对江边今后的发展充满期许,喜悦难掩。说着说着,激动得不由自主拔高音调。总装机容量1020万千瓦的乌东德水电站是金沙江下游干流河段上4个水电梯级——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和向家坝中的第一个梯级,坝址位于四川省凉山州会东县与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县交界的金沙江下游河道,是国家能源规划中重点建设的水电站之一,是我国目前第四大水电站,建成后以发电为主,兼顾防洪及航运,电站建设对实现“西电东送”、能源资源优化配置、提高长江流域防洪标准、促进地方航运及经济社会发展意义深远。

金沙江龙街渡,终究是有故事的。

龙街渡是古代丝绸之路“灵官道”上七个重要渡口之一,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从蜀汉时诸葛亮麾下北路大军由龙街渡横渡金沙江,七擒孟获,到明朝状元杨升庵夜宿金沙江畔遂写“江声夜色哪堪说,断肠金沙万里楼”,再到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踏勘金沙江流域水势山脉的记载……

历史淡出人们的记忆。我们小憩在江岸。午后热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江边人和阳光一样热情,经营小百货商店的老板招呼我们坐下。风声赫赫,树影婆娑,踩着阳光筛下的光影,我们侃侃而谈。“老板”已年过古稀,老人远远望着平静的江面,内心却掀起了波澜,往事浮上心头,他幽幽地说:“那时候兄弟姊妹多,一年生产队就那么点工分,还别说吃好,吃一顿饱饭都难,勒紧裤腰带,姊妹几个,大的领着小的,小的带着更小的,面黄肌瘦地都是饿着熬着长大的,只要闹不死人,水里游的水母鸡、水蜈蚣,树上长的酸角芽、黄角树芽甚至酸浆草芽,土里的小土狗、夏天的沙叽哩(也就是蝉)等等一些小虫子,逮到什么都觉得很幸福,啥都吃过,造孽啊……不然,个子怕会长高点呢,也不会这样矮墩……带着泪花,老人爽朗地笑了。原来,老人的父亲就是当年红军渡江时的船夫之一。她父亲曾经多次兴奋地说起那段难忘的经历,也会长久地独自坐在江边吹着风,抽着旱烟。当时,听说红军来了,村里的群众不明真相,早早就跑到村外的山坳里躲了起来,他父亲心细,并不完全相信传言,总是悄悄跑回来看看情况,顺便瞅瞅赖以生存的小船还在不在。一天,回村的路上碰到穿着军装的红军,他父亲胆战心惊,正准备跑,不料红军开口喊老乡,他怯怯地停住,他们和颜悦色地向他问路,逐渐熟识起来,又向他宣传政策。最后,她父亲决定,用小船送红军过江……几十年过去了,“官兵平等,反对白军官长打骂士兵”等龙街渡留下的红军标语被列为州级重点文物,完整保存至今,而他父亲早已逝去。老人随后说:“生在江边,长在江边,可笑的是我却是旱鸭子。父亲爱水,一辈子离不开水,千次万次摆渡金沙江,深谙江水旋涡的凶险和诡异,却绝不允许子女轻易到金沙江里凫水,他常说,人要懂得敬畏,敬畏这条江,敬畏这方水,没有敬畏之心,早晚要出事。”

(三)

信步走向山顶的红军纪念馆,对岸的金沙江大桥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天堑变通途,几代人的夙愿即将变成现实。没有桥,两岸群众往来曾经异常艰辛,早年多次发生水上交通事故,船毁人亡,尸骨难觅。后来取缔小木船,统一由同心号轮船进行货运和渡车,由小型双发动机铁船载人,才杜绝了事故。在全县生产总值仅有66.87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收入3.46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支出19.57亿元的元谋,修建跨江大桥简直是天方夜谭,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县人大代表曾连续三年联名提出“关于修建金沙江大桥的议案”,县财政无力支持建设,只作为C类议案办理。眼前的景象令人兴奋,在建的大桥,像手臂一样深深扎在泥土里,紧紧抱着江两岸的群山,金沙江婴儿般躺在群山中间,均匀地呼吸,甜蜜地熟睡。

2020年,乌东德水电站下闸蓄水后,江边码头、集镇、沿江的村庄都将“沉默”于水底,形成一个天然湖,这里,将成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江边还将在新的小集镇建设金沙湖旅游度假区,让更多的人走进元谋,走进远古文化,走进红色旅游,重温艰难岁月,领略金沙江风光,感受独具特色的彝族傈僳族风情。

走进红军纪念馆,展厅里陈列着斑驳的小木船、陈旧的草鞋、补丁累累、早已褪色的破衣服和零散的听诊器等文物,久久站立,历史重现,不禁对那一段艰辛的岁月充满了敬畏和感慨,遂萌生了一首小诗:

《致红军》

脚印烙在我们心上

风沙

只能侵蚀你的容颜

饥寒

只能削瘦你的背影

而你

对他们笑了

选取2016年3月~2017年3月我院脑卒中康复期患者80例作为研究对象,采用奇偶法的形式将其均分为实验组与对照组,各40例。其中,对照组年龄45~68岁,平均年龄(66.5±1.4)岁,男26例,女14例;实验组年龄46~69岁,平均年龄(66.6±1.5)岁,男27例,女13例。纳入标准:经过检查符合脑卒中诊断标准;处于康复期;对本次研究知情并且签署了同意书。排除标准:精神疾病。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1]。

双腿能趟过雪山,能跋涉草地

定能横跨金沙江

骄阳啊

也只是让肤色再深一点而已

你来过这里

紧握钢枪的英姿飒爽就在眼前

红色精神深植这片土地

木船,草鞋

他们的生命仍然鲜活

围追堵截

叠加前路艰险

你始终从容

没有什么

能禁锢你前进的脚步

没有什么

能够改变你的初心

斯人已去,精神长存。一草一木,金沙水长,见证了烽火年华,见证了军民鱼水,也见证了生生不息的延续,以及今天元谋的繁荣和谐。顺着讲解员指引,我们肃穆而立,注目于照片中他们年轻的容颜。尽管青春定格在1935年或是更早、更晚,丝毫没有减弱青春的光芒和力量,他们的生命为时代奠基,为共和国奠基,为人民奠基!他们一直守护着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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