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物哀文化”对于人的性格的影响

2019-11-13 16:38戴鑫源云南师范大学云南昆明650000
新生代 2019年10期
关键词:樱花日本文化

戴鑫源 云南师范大学 云南昆明 650000

物哀的含义

在日本传统的文学体系中,真实性是美学思想的核心,简单的说就是,从生活细节入手进行创作,并反映人们的真实情感。然而,物哀美是日本典型的文学理念,也是日本人独特的审美意识和世界观的体现,在中国被理解为真情流露,,触景生情之意。最早能够从日本史书《古语拾遗》发现“物哀”两个字的踪迹。最开始在《古语拾遗》中将“物哀”作为一个感叹词,可以使用这个词对任何一种情感进行表达,与汉语体系中的“啊”有相同的语言功能。而随着现代学者对“物哀”进行深入的研究,发现受到语言差异的影响,汉语中的词汇难以将日语中的“物哀”充分的表现出来,所有的解释都无法对其韵味和内涵进行表述,因此不能简单的从汉字意思入手对其内涵进行解析。那倒不如从抽象的角度进行理解,“更爱残月。更爱初绽的蓓蕾和散落的花瓣。”日本人认为残月,花蕾,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绪,会增加美感。这种无常的哀感和无常的美感,正是日本人的“物哀美”的精髓。然而,“物哀”并不是中国人望文生义而得到的“悲哀”之感,“悲哀”只是其中一种情绪而已。但是爱情是人心中最深切的触动,后人也便注上了“哀れ”。这个概念简单地说,就是我们理解的“真情流露”。人心接触外部世界时,触景生情,感物生情,心为之所动,有所感触,这时候自然涌出的情感,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有这样情感的人,便是懂得“物哀”的人。懂得“物哀”的人,就类似中国话里的“性情中人”了。

对于“物哀”,叶渭渠先生认为“物哀”的思想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个层次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上。第三个层次是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动心。同时因为日语是暧昧的语言,“物哀”包含的含蓄内容更有“同情、哀伤、悲叹、赞颂、爱怜、怜惜”等诸多因素,需放入具体语境中细加揣摩品味。所以,不妨从这三个层次探讨“物哀”文化对于人的性格的影响。

从“死狂”到“物哀”,日本人完成了生命的逆袭。

所谓“死狂”,指的是极其重视君臣戒律,尽忠是绝对的价值。武士要“死的干脆”,君要你切腹自杀你就得切腹自杀,这是日本镰仓武家时代以来的传统。然而,武士道“死狂”的另一面,是日本的“物哀”精神。日本人在“死狂”中求死,在“物哀”里看生。武士在用刀切腹自尽之前,总喜在樱花树前静静欣赏弱凤无情吹落的樱花,已濒临死亡的角色去观赏生命的缤纷。其中具有代表意义的是“花中樱花,人中武士”这一谚语的流行。在《忠臣藏》第四段目中赤穗藩主浅野长矩切腹自杀时,满院樱花飘散,武士的死亡与飞舞的樱花花瓣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下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衬托出樱花这一“物哀”文化的载体对武士道的象征意义。从日本人将樱花凋零之美与死亡相联系这一点来看,在之后樱花的美学形象与军国主义思想相结合,成为“死亡之花”是有历史缘由的,甚至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明治维新至二战结束,军国主义分子大肆宣传所谓“为了大和民族,勇敢的武士们,让我们像樱花一样为国奉献吧”等煽动口号,樱花在军国主义者眼中已不再是美好情感的象征,它代表大和民族的灵魂,是“英勇”的标志。此时,樱花图案也广为军队所利用,军队的徽章上越来越多地出现樱花的图案。在军歌中,“落樱”的内容也大量出现。由此可见,武士道精神并不孤独,日本人并不是单独宣扬自身的忠心,而是借助了物哀文化,让武士道精神增加了其神秘性,并且丰富了其内涵。我生不如死,死却向往生。“物哀”美,帮助了他们完整了生命的过程,让每个人单独的个体,更加相信地去拥抱武士道精神。

世相的驱使,在最美丽的时刻,毅然隐去

日式物哀中则更多的是“ 收”,谨小慎微 , 含蓄内敛。当这句话读完,我除了脑海中出现了日语是一种暧昧的语言之外。更多的是浮现出了我国长篇小说巨著——《红楼梦》的影子。其实要探讨“物哀”文化,《红楼梦》是一部绕不过去的作品。其地位与内容相当于日本的《源氏物语》。两者之间虽跨越时间朝代,跨过山川与海洋,却有着深奥却不可言喻的联系。

《源氏物语》自不必多说,出现“哀”多达1044次,出现“物哀”也达到了13次。然而我们的《红楼梦》便是在大的世相下诞生的作品。2010版红楼梦,从看到画面的第一秒开始,不问内容,就已可知作者想要传达的意境。即使罕见的湘云醉卧,憨态惹人爱这样的情节,都不见几朵鲜艳的花,整体也给人一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惆怅。更别说主人公林黛玉这样一个才情过人,痴情不改的女子,最终还是死于病榻,香消玉陨,浓郁的悲剧色彩使得读者对黛玉此人心有所感,无限怜惜,感慨万千,此时,由于一人的命运,唤起了大多数人的物哀美意识的觉醒引发了读者的内心共鸣,达到了更深层次,更广范围的物哀美的感怀。这不仅让我们感叹“物哀”文化强大的感染力。

再说回日本,上世纪著名歌星山口百惠一曲《秋樱》,入选了“二十世纪日本100首经典曲目”。明明是女儿出嫁却偏偏开头第一句,“薄紅の秋桜が秋の日の何気ない日溜まりに揺れている”(淡红的秋樱在秋日平淡的阳光中摇曳)又借助了物哀的载体奠定了歌曲的基调。然后高潮部分又来了一句“こんな小春日和の穏やかな日”(在这风和日丽的春日)描写景色的绮丽。这显然,在“物哀”文化的支撑下,并不矛盾。然而歌手山口百惠本人也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候,毅然决然隐退。记得告别演唱会上一首《さようならの向こう側》(再见的彼岸)这何尝不是社会大环境下,物哀施与山口百惠的无奈和淡淡的悲伤。再说上个世纪末旅日的中国籍歌手。无论是邓丽君,欧阳菲菲还是陈美玲,她们在日本生活多年,被“物哀”问问深深浸透于内心所感染。她们之中没有一个是歌唱到生命的尽头,纷纷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时隐去。可见,“物哀”作为一种文化的强大感染力。“物哀”文化何尝不给人情世态增添了份凄凉的色彩。先不说日本本国人,邓丽君在生命的最后演唱了一首《あなたと共に生きてゆく》(我想与你共度今生),一发表,迅速成为日本人口中的“魔歌”,感动不已。然而,歌曲所表达的纯洁的感情,美丽的故事,也随之而去。正好歌曲发表的两年后,邓丽君一个人孤独逝去。这是“物哀”文化所带来的世相吗?提到死亡,日本是自杀率最高的国家。实际上,从日本人崇尚消亡的审美理念来看,其自杀行为又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行为,诚如丹纳所说: “艺术家从出生至死,心中都刻着苦难和死亡的印象”。因此,在日本,文化人自杀几乎成了一种时髦。近代日本作家芥川龙之界、北村透古、太宰治、有岛五郎、三岛由纪夫等,其原因虽各有不同,但都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换句话说,他们选择了隐姓埋名去另一个世界生活,就算是拿到诺贝尔奖的川端康成也不例外。

看日本的小说,总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世界。即使想参与其中,却始终发现有间隔。不禁感叹,《人间失格》后的悲鸣。那句“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已经明确的提出了作者太宰治书写的字里行间离不开“物哀”文化。其实书名《人间失格》里的“失”就已经很有“物哀”文化的感觉。回归现实,太宰治五次自杀,终于在自我沦陷中结束生命。《人间失格》,顾名思义,丧失作为人的资格。悲剧似的人物,反而并没有一丝丝违和感。但恐怕,不要提读罢此书之后的压抑感,反而我们看到了别人的绝望,别人的哀,应该更要珍惜自己的眼前。就像原文里一句话“世間というのは、君じゃないか”(所为世人,不就是你吗?)。不仅如此,电影也可以反映世相下物哀对人的影响。比如,《情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阴差阳错的情节,连同空寂的雪景、小林武史淡雅的配乐一起,将日本的“物哀”美学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几条男女感情线之外,片中爷爷对孙女的爱、儿媳对爷爷的误会解除、年轻人对待朋友早逝的不同态度等支线,帮助《情书》超越了普通纯爱片,升华到了人性的高度。表面上甜的像糖,实质上,每个角色都没有希望。然而贴近生活的想想,接触日本文化的时候,日本人可能不太会做到踏踏实实地纵情欢乐。比如有一次红白歌会,看NHK电视台的直播的时候。歌会中间愣是插播了五分钟的社会新闻,头条是京都街头两个人被刺,一人身亡。可以想象中国春晚中出现这一幕吗?人家新闻过后,切回歌会,演员们若无其事,继续五光十色。然而,回归到日语这个暧昧的语言上,跟日本人接触后发现。明明都忘了前一天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日本人还要在后一天再次道歉。这都与“物哀”这个大环境脱离不了关系。

感叹自然,畅谈樱花之美

樱花的美学意义在一千多年的发展历史的大部分时间中贯穿着日本的“物哀”审美观,,是“物哀”审美观的载体之一。其发展的线索在于樱花的美逐步由“盛开之美”发展到“凋落之美”。 先说“盛开之美”,在生产力极低的远古时代,日本与中国最开始一样,都是对大自然的崇拜,而日本却体现在祈求樱花神的庇护这一方面。却是为了让神灵保佑农作物的丰收。樱花开放意味着稻谷种植的开始。那么这是前言了,之后随着农耕文化的发展,樱花的美学意义逐渐产生了。在春色烂漫的日子,面对锦簇盛开、漫山遍野的樱花,人们大都会联想到美好与丰收。因此,人们将樱花和繁荣、美丽联系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每当樱花盛开,日本人都会围着樱花树载歌载舞。在他们眼中,樱花繁花似锦的美实际上是农耕女神驾临人间,赐人丰收的外在形式。这一将自然物与人类的审美直观直接联系的现象在早期的人类社会是十分普遍的。因此,在日本,人们最初是欣赏樱花的“盛开之美”。慢慢地,也就转变到了“凋落之美”。平安时代中期以后,随着平安王朝的结束和贵族文化的衰败,人们对樱花的审美体验逐渐由开放时为其美丽感到欢喜愉快转变为樱花凋落时感到怜惜和哀伤。在自然的变幻无常以及佛教的影响下,人们在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中形成了生命无常的思想,而这种无常观不断得到提高和洗练,最终成为日本人追求的“物哀”的美学理念。也就在此时,日本人开始认为凋零的樱花比盛开时更令人动情和感伤,是体现“物哀”这一无常之美的最好的载体。

确实,樱花凋落之际,便是“物哀”美学之际。在短暂的绚烂之后,留些四处纷飞的花瓣。日本人认为“花落一瞬,是终极之美。”在戏剧的范畴里,也终究是哭戏难于喜剧。总之,哀伤比快乐更高级,相比于我们中国人爱以团团圆圆为结局,物哀也是成为了日本人独特的生死观。日本人的美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古代日本人“更以樱花自比,将那‘瞬间美’的观念转变为视自杀为人生之极点的行为。他们的殉死,其意义也在于追求瞬间的生命的闪光,企图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静寂”。因此,追求生命的一瞬闪光,是物哀的重要特质。

然而,我们在对日本文化接触的过程中,相信各位脑海里的画面,除了纷纷凋谢的樱花,便也就剩下,苍茫的皑皑白雪,或者上面缀上不知谁留下的脚印。其实,日本人爱白色,是因为白色像雪,而雪代表纯洁,且雪容易消融,蕴含一种无常的哀感,与日本人的感伤性格非常契合。触景生情而来的物哀,甚至都能在摇篮曲里寻到踪迹。在摇篮曲《六本木ララバイ》里,“木枯しささやく、心を抱きながら”“寒风轻轻地拥抱心灵”。这句歌词是一句典型的代表,这种‘物哀’的美,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总结

正所谓“物哀之于东瀛,亦如风骨之于华夏”。多少年来日本人常看到的是美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但他们仍然找到了一种弥补的方式,让我相信任何一个民族能够走到今天,必然有其适应自然之道。日本作为亚洲乃至世界文明的发散地之一,其“物哀”文化会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日本人,同时扩散海外。而我们要博采众长,抓住本质,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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