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组章]

2019-11-19 13:58向天笑
诗潮 2019年10期
关键词:通向瓦片水井

向天笑

老家的老屋

站在老屋的门口,离庄稼地很近,离庄稼也很近,离母亲的影子更近,还有奶奶的影子,大伯的影子,小叔的影子,一个个影子,像一块块瓦片一样覆盖老家的屋顶,覆盖着我满屋的回忆。

老屋真的老了,像父亲一样老了,连走路也不能走急了,生怕心脏受不了,生怕掉下一块瓦片。他说他什么都干不动了,最大的愿望是想我能将老屋翻新,至少不能垮掉,他总是不断地强调老屋是我们的根基。

老屋门前开满了栀子花,有的发黄了,有的枯萎了,有的凋谢了,有的含苞欲放。我没有采摘一朵,就转身离开,那满地的花瓣,随风轻轻吹动,像蠕动的嘴唇,说不出半句话语。

老屋真静,静到能听见虫子爬动的声音,那些虫子就这样爬满我的童年与少年,蛀着那些不幸的往事。

老屋门前有四棵樟树,象征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人,那都是父亲当年亲手栽的。

现在那些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似乎在提醒我要叶落归根,可惜母亲不在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老家的水井

父亲离开乡村好多年后,村子里有了自来水,父亲在老屋后面费力掘得很深的那口水井,几乎废弃了。

一口废弃的水井,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它依旧清澈、凛冽、幽深,只是原本光洁的水泵摇柄,现在锈迹斑斑。

我可以想到的,父亲每次回老家,执意要喝水井里的水;那水甘甜、清香,沁人肺腑,不是自来水能够比的,尽管他老来移居城里,也喝了多年的自来水。

只是那水泵摇柄的锈迹,被他短暂地打磨掉之后,又渐渐锈迹斑斑了,像他离开乡村之后的影子。

父亲总是说那口水井是天然的冰箱,用吊篮在水井上空存放菜肴,比冰箱的味道好多了,可惜什么都可以带走,唯独水井带不走。

一口带不走的水井,只要父亲还活着,那口水井也会活着!

舍不得废弃的水井,弥漫着父亲的余生。只要父亲还有一口气在,那一口水井也会生机勃勃,有气往外冒呢……

老家的祖坟 

每年清明回老家祭祖,我们都是靠父亲的指点,一座坟又一座坟地祭奠,这些坟,包括家族太公坟、房头太公坟,还有祖父兄弟五个的坟,都不在同一个地方。

祖父的坟曾被铲为平地,后来重新垒起一个简易的坟堆,没有墓碑,更没有文字,除了父亲和他的儿孙们知道外,谁都不知道那里葬的是谁。

我们终归是尘土,也许会回来,与他们为伴,与那些无名的坟一样,我死后也会步入无名的行列,默默无闻,才能享受幽静。

死亡,不是一种灾难,而是一种礼仪,象征性的礼仪。老家的话:人死如灯灭。每个人都有光亮,只是一般人看不见自己内心的光亮。有的人死了,彻底陷入黑暗;有的人死了,还光芒万丈。

祖人如果当时当地有那么一点伟大,他的后人在风云变幻里就不会风平浪静,有的甚至风流云散。

我死了,根本不指望还有朋友或者情人会前来探望我,对他们的思念彻底埋入地下,也不会生根发芽。

那些所谓生死相交的人,最终只会交生不交死的!

老家的道路

老家虽然越来越老了,但道路越來越新了,也越来越宽了。

当车子行进在没水没泥的水泥路上,我儿时翻山越岭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那下雨天,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走,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老家的路四通八达,有的路通向田野,有的路通向菜园,有的路通向湖泊,有的路通向山冈,我走得最多的是通向学校的路,小学与中学不在一条路上。

走的人多了,并不一定会成为路。在老家走得最多的是禾场,特别是在收割的季节里,每家老小都在禾场上奔走。

只有放牛是没有路的,哪里有草哪里就是路;只有驾船是不要路的,哪里有水哪里就是路。

现在,老家的道路上没有多少人走动了,只是还有无数的影子在悄无声息地走动。

老家的路从不随便废弃,特别是前人踩出的路,更不会更改它的走向。

尽管只有一条水泥路通向村庄,但抄小路走的人还是很多。

从老家道路上走出来的人虽然踏实,但喜欢走捷径,哪怕那捷径满是坎坷、泥泞,甚至还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老家的路,是老家的经脉,它还在向外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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