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大把新鲜的事物（组诗）

钟 渔

我有大把新鲜的事物

经过的山水，一再

新鲜。我竟从未把你看清

我触摸到你的局部，似乎想起了

什么，但转身又忘记了

有好几个月视野小了，又浅了

秋天开始辽阔

放下手里的书，去给花浇水

去山边等云。这才是大事

躺着的时候，看着树影

在窗帘上跳跃，尝到欢喜的滋味

长尾雀秘密地撑开枝头的距离

天空得到暗示，蔚蓝起来

不允许任何人胡思乱想

窗户下，一格一格的落日真美

我爱过每一种没有你的情形

渐渐地，我就回到了山顶

我有大把新鲜的事物，喂养远方

深秋的我接近少女时代，又无比晚年

饮 白

饮下一杯荒野贡眉

唇齿间就有了山谷之气

我已不在意你是否继续写信给我

天边是否还有，镶了金边的云彩

此时，浓淡相宜

远山是熨贴的

泉水，井水或者雪水也都鲜活

立秋后，野生的叶片

它的心思足够狂放，丰富

用最滚烫的冷却，缓慢的

注入，有些滋味活力四射

苦与涩都是必须的

时间会融化了它

转化了它

兰花，梅花或者什么

次第开放

最终，你回到甘甜的路上

我们去云端散步，说

人间的苦怎奈何得了我

无 题

他们在镜子前相拥过

如今，之后，都是无声的破碎

从绯红中走过

落地的蔷薇，别具一格的美

有人拼命地摇曳

有人静静地静

谁也不理会谁

屋檐上悬着一口山谷之气

抽出织锦里的金丝

封住香炉的镂空云纹

五内俱焚不算什么

像蝇头小楷，写歪了一笔

唯有更惊心的破碎

才能掩盖这一种，破碎

语焉不详

“有一个人，他在提琴中等我。”

琴声悠扬划在肉身之上

某些日子，分崩离析

那些美好的隐喻

和着，撕裂的疼痛

我没有办法讲清，分开后的经历

我笃信

再见一棵辛夷花开的时候

他一定已经不在人世

我活的如此卑微

从未轻视一粒尘埃，一只蚂蚁

可是，我没法讲清楚

那天以后

我是怎样瞧不起

一颗懦弱的心

无 知

那些蔷薇，穿过雨水来到我

渴望又即将消失的黄昏，我藏身的

阴影里。城市的西边

有人离去

那时，向西的青山尤翠，高速

行驶的车辆

在它脚下铺开星光。一些人看不到

另一些人。我回到山谷

汲水，背柴

我曾一直渴望赤足，和谁行走。许有花香

鸟鸣，许有粗粝的岩石或玻璃

我无知，滚落在缭绕的炊烟里。而有人

愿意，替我洗去灰尘，泥泞

此刻，有人离去

星光穿不透高楼与城市

墙外这些无知的植物，提取

着夜的精华，和我一样变得

凝练而又悠长

最远的波澜

把落日举过头顶的人

牵着流水走了

留下一些人。试图

垂钓，水中的焰火

那些比黄昏更加璀璨

夺目的星空

就要来了

放着一大片朝阳的山坡

没用。我们从杯子里仰望

到最后一大片蓝

那支被冬天遗忘的手

画出最红的花蕊

我们终于端起最远的波澜

我们终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