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坳的风

2019-12-02 02:17瑶鹰
红豆 2019年11期
关键词:茅草伯父壮族

瑶鹰

咸丰末年,祖公蓝应从七百弄的茅草寨出发,到了山脚,转乘一叶轻舟,漂过水流湍急的红水河板兰峡谷,来到了莽莽苍苍的东山,走进一个叫做弄山的寨子。

七百弄山区的茅草寨,并非长满茅草而得名。生活在红水河两岸的布努瑶(瑶族的一个分支,主要分布在红水河都阳山脉一带)认为,人去世以后,不论贫富贵贱,不分男女老少,掩埋遗体的坟土都会长出茅草。他们把茅草视为吉地的圣物。七百弄蓝茶田氏把祖辈聚居的地盘叫做茅草寨,是有着一定寓意的。

蓝应是七百弄茅草寨蓝茶田氏瑶医传人,他应弄山寨大蓝氏的邀约,过来给寨主蓝卜锋患疑难杂症的大女儿阿花把脉。蓝应拿出祖传的把脉本领,查出了病因,配了药方。不出半个月,原本已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大蓝氏闺女阿花,竟然能下地走路了。时年的蓝应已三十出头,因常年奔波治病救人,都没有闲暇连妹成家,还是单身汉。为了答谢蓝应的救命之恩,也为了留住这个救死扶伤的药师,弄山大蓝氏把十八岁的闺女阿米托给了蓝应,并把弄山寨北山的一处隘口土地,作为陪嫁礼,送给阿应、阿米夫妻耕耘。“吃鱼不忘塘,嚼虾不忘沟”,祖公蓝应一直挂念着红水河对岸的出生地。他与弄山大蓝氏族人商榷后,把居住耕耘的这个隘口命名为茅草坳,以让世代儿孙记住他们的祖地在七百弄山区的茅草寨。如今,茅草坳这个地名,还仍然保留着,隶属广西巴马瑶族自治县东山乡弄山村管辖。而红水河对岸的祖地茅草寨,已经改名为弄合村,为大化瑶族自治县七百弄乡府所在地。

祖公蓝应四处行医治病救人,祖母阿米勤快劳作,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第三年的春天,当漫山遍野的山花吐出芬芳气息的时候,茅草坳蓝茶田氏的第二代祖公,也就是阿应阿米的儿子蓝刚(阿刚),来到了人间。

二祖公阿刚十六岁就到清军服役,练就了一身本领。他三十多岁荣归故里,父母已相继离去。那个年代,社会动荡不安,强盗掳掠成风。阿刚在茅草坳建了一个习武台,招募七村八寨的青壮年练武强身,同时也可以保一方平安。

有一天,附近那往寨韦氏壮族一个家丁跑过来禀报,说有一伙持大刀火铳的盗贼闯进那往寨抢粮草夺牲畜。这帮强盗宰杀了一头大耕牛熬煮吃喝,三四天了,到现在还没走人。寨主韦卜奘特意派他来向茅草坳求援,希望蓝刚能帮个忙。自古以来,弄山瑶族和那往的壮族亲如一家。二祖公阿刚不说什么,他操起火铳,号令弄山寨蓝罗蒙韦四姓几十號青壮年,直奔那往寨救急。

弄山寨盘踞在连绵的大石山顶上,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要塞。那往寨坐落在大山脚下,水美田肥,是个产粮的好地方。一般的强盗是犯事了走人,估计这伙流窜的盗贼是大冷天的猫遇上了暖火塘,窝赖着不想走了。要是强盗在那往寨驻扎下来,天长日久,会对弄山寨构成威胁。阿刚的队伍下到半坡,就听见那往寨里贼匪们吃肉喝酒哈哈大笑声。他举起火铳,朝天鸣了一枪。跟从的几十号青壮年人大喊“杀呀——杀呀——”。正在吃喝取乐的贼匪听到枪声和呼杀声,以为是朝廷兵官来了,四散而逃。事后,壮族头人韦卜奘划割了那往附近那鹏屯一片肥沃的田地,留给弄山寨的瑶族同胞耕作,以谢救急之恩。如今,那鹏到那色绵长十里的水田,还是弄山村瑶族同胞耕作的责任地,它见证了弄山和那往两个民族同胞共同抗匪亲如兄弟的往事。

我的爷爷阿若是蓝刚的孙子,是茅草坳蓝茶田氏第四代祖公。军阀混战的年头,阿若操着几把铮亮的杀猪刀,在凤凰圩镇上卖猪肉挣钱养家糊口。每天圩镇里都在流传着哪里哪里的官府又捉得了哪个反革命分子,拿到哪里哪里杀头了的话题;还有哪里哪天又有哪个部队经过,他们抢夺粮食牲畜还不算,还把那里的青壮年人抓了去,帮他们背锅头挑东西。那就是抓壮丁。有的人被抓一走就不回来了,是死是活也不知晓。有一天,路过凤凰镇的一支队伍来到圩口,要把卖肉的爷爷阿若和几个壮族青年抓去,爷爷手里的两把割肉刀翻转摩擦“刷刷”响亮,他对几个抓壮丁的说:“我家里还有老小六七号人,你们几个凭着良心告诉我,你们的队伍是为穷苦大众做事的,我就跟你们走。如果不是,你们硬是拉我蓝若跟着去烧杀抢掠欺负老百姓,丢我祖宗的脸,别怪我手里的这两把刀。”几个抓壮丁的看着我爷爷手里闪着光芒的杀猪刀,簌簌发抖,没胆子回答爷爷的话,不敢逞强了。凤凰圩镇的人说:“虎崽生来总会斑,熊崽生来总是黑,茅草坳一枪降服贼匪的蓝刚后人,就是有血性!”

爷爷蓝若有两个兄弟。蓝鲁是哥,子为堂伯父蓝日仁;爷爷是弟,留有我父亲五兄弟。五个兄弟中,数最小的五叔最有成就了,他获得过很多赞誉,这是后话。不过,蓝鲁的儿子我的堂伯父蓝日仁,跟着红七军干过革命的,是茅草坳有着传奇经历的人物。

伯父日仁自十五六岁开始,就做贩卖黄牛的生意。他经常赶着牛到四十里外的东兰江平圩转手,赚取利润换来粮米和少许的食盐,挑回山里,接济一家人的生活。1930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伯父挑着一担粮米赶回弄山茅草坳。他走到一个叫做巴造的山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穿军服的壮族兄弟,他身材高挑,腰间别着一支驳壳枪。这位兄弟问伯父是哪里的,伯父说是弄山茅草坳的。壮族兄弟说弄山应该是属于东山管的,东山有一个叫做文钱的瑶族村屯,他去过。伯父说他居住的弄山茅草坳,和文钱屯仅是翻坡隔坳而已,不远。壮族兄弟伸手拍了拍伯父的肩膀,说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路上到处是贼匪,兄弟你倒不如到我家里住一宿,明早再赶路吧。伯父望了望天,觉得壮族兄弟说得有道理,他跟在这个壮族兄弟的后面,绕进了一个叫做弄竹的高山屯子里。

一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聊。壮族兄弟告诉伯父,他叫黄举平,正在跟随拔哥领导穷苦百姓闹革命。说到拔哥韦拔群,伯父的心潮翻涌起来。在红水河两岸的大瑶山里,说到拔哥,无人不知无人不敬。想不到,眼前的壮族兄弟,就是跟着拔哥带领穷苦人民闹革命的大名鼎鼎的黄举平。即刻,一股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伯父和黄举平说,我能不能和您打老庚呢?黄举平说好呀,我也正有此意呢!

在我们这个地方,不同民族的人拜堂结义,彼此之间把对方尊称为老庚。就在那一夜,黄举平的爱人杀了一只鸡,摆在祖宗台上。伯父和举平跪地拜堂,结拜弟兄。黄举平的年纪比伯父稍大一些,伯父就把他叫作“庚哥”。黄举平问伯父叫什么名字,伯父说自己没读过书,不识字,只有小名,叫做“仁”。老庚举平微笑着说,庚弟叫“仁”,好呀,仁义之士,既然我们已经结为老庚,就按我们壮族的习惯,“日”是对男人的尊称。你姓蓝,我帮你起个名字,叫“蓝日仁”吧。第二天一大早,伯父离开弄竹的时候,黄举平把一封信件交给伯父,嘱咐他及时交给文钱独立营营长蓝茂才。由于这封信件来得及时,当国民党队伍进大瑶山围攻独立营,行军到文钱屯附近时,就被早有准备的石阵砸得鬼哭狼嚎,溃败而逃。

1932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弄山寨子里狗叫声此起彼伏。突然,一阵“橐橐橐——”的敲门声,震醒了睡梦中的伯父一家人。伯父起身点燃了桐油灯,把门打开。老庚举平和几名战士踏进门来。举平告诉伯父,拔哥已经牺牲,右江革命根据地遭受重创,这次过来,是奔着老庚日仁避风的。衣着是一个族群的重要标志。为掩人耳目,那一夜,伯父叫兄弟姐妹挑灯夜战,赶制瑶族服饰,给老庚举平和跟从的几位战士穿上。老庚举平和几个部下在茅草坳住下,和伯父一家人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半年光景过去,他们也能用瑶族方言和寨子里的人交流了。有一次,白匪进山搜查,把弄山寨子的人统统赶到大榕树下的开阔地,逐一盘问哪个是哪一家的人。老庚举平和几个战士都穿着布努瑶土布衣服,而且能通晓瑶语,他们都说自己是这里的蓝姓家族的,骗过了白匪。

抗日战争时期,黄举平领导右江上游中心县委和革命委员会,旗帜鲜明地坚持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在东兰凤山一带举办了数期党员培训班,为推动桂西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在这期间,伯父成为黄举平先生的贴身卫士,他跟随着老庚举平踏遍了高山峻岭,穿梭在丛林小溪之间。直到解新中,年近四十的伯父才回到弄山茅草坳娶妻成家。

黄举平任了共和国东兰县第一任县长,后来调到广西省民委任领导职务。伯父要去世的时候,才把过去与黄举平并肩战斗的那段经历和大家说了。守在伯父床边号称弄山快嘴的蒙老俄说,日仁兄,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向黄举平求一官半职呢?伯父日仁说,老俄兄弟呀,在白色恐怖的年代,有那么多同志牺牲,他们求的是什么?我能活下来,能成家生子,已经是万幸的事情,我还能向组织提什么要求呢!蒙老俄吸了几口烟,摇了摇头说,日仁呀,你好傻,是真的好傻。茅草坳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呢?真想不通。

五叔出生于抗战爆发的那个年头。那时候,蜗居在都阳山脉红水河畔大石山里的各族人家,远离战事。虽然生命没有受到战争的威胁,可是饥饿却如豺狼虎豹,时刻在吞噬着幼儿的性命。和五叔一起出生的几个小孩,因为饥饿,母乳挤不出奶水,都夭折了。五叔是靠着家里一只母羊的奶水救活的。五叔十一二岁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没有父母的孩子早懂事,五叔几乎每天都早早出门干活,晚上就到寨子歌师家里,学唱劝世歌。瑶族的劝世歌谣,是先祖口传下来的智慧结晶,内容大概是劝天下人要勤俭持家尊老爱幼,要除恶扬善廉洁自律,要感恩戴德秉承祖训,也有揭露社会丑恶赞美新生活和歌颂新时代之类的。五叔学好了劝世歌,开始在百里山村调解一些邻里纠纷,到红白喜事场合拉开唱腔,慢慢地成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时间跨越到改革开放之初,公社需要配备一个能说会道能处理乡间纠纷事务的民政干部,以充实队伍。经组织考核,已经四十多岁的五叔便有机会调到公社,任专门调解民事纠纷的民政助理,成了国家干部。

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跟着五叔在乡里(那时候公社已经改为乡了)石瓦结构职工住宿房里居住。一天傍晚,一位老人家拎着一只鸡,来到五叔的住处,以答谢五叔帮他办理缺粮的事。五叔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说大叔你的缺粮指标是村里报上来的,办理你的缺粮手续是我的责任。我就像牛必须要犁地,是马必须驮粮,你老人家别这么做。走路有些蹒跚的老人對五叔说,五弟,牛犁完地,也要吃草呀,这只鸡你收下吧。五叔说牛的草有主人安排的,我领财政工资,吃国家的米粮,我必须要为老百姓做事。一阵推搡之后,五叔硬是把老人的好意给推掉了。在一旁吸着香烟的财政所所长罗桂金竖起大拇指,对五叔说,兄弟,你这个性子,牛。罗桂金所说的牛,是“好”的意思,是对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五叔的赞许。

有一次,五叔到长洞村的小嘎呀屯去看望五保户蓝有荣。看到蓝有荣老人瘫痪无法行走,他的老伴罗氏也是手脚不便,五叔的眼泪流出来了。那时乡里还没有集中服务的养老院,五叔就跑回茅草坳家里,征求五婶的意见,看看五婶能不能同意把蓝有荣两老带到家里来,照顾他们的生活。五婶对五叔说,你明明看到两老这么行动不便了,还不赶紧把他们带过来?还来问我这个半字不识的妇人,你还算是国家干部吗?五叔嘿嘿一笑,说老伴你说得对,我马上照办,马上去把他们带过来。从那以后,五叔连续把乡里行动不便的十几个五保老人接到茅草坳,由五婶负责张罗老人家的生活,让他们能够在有生之年,享受到有儿有女照顾的幸福。茅草坳五叔的家,变成了温暖的敬老院。

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三十周年大庆的时候,五叔被评为省级劳模,赴南宁参加盛大的庆祝活动。五叔经常和我们提到那次去参加区庆活动的事。他说他只是众多先进工作者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如那些劳模的一根小手指,甚至称不上他们手指上的一片指甲。他还得向其他劳模学习。

1993年底,五叔退休了。那年我刚中师毕业,在乡中心小学教书。五叔叫我去跟他整理东西。我走进五叔住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瓦房宿舍里,发现他只有几张坐凳,一张四方的饭桌,还有一个装着书本材料的旧木箱,就是这么一点家当。五叔递给我一个沉沉的袋子,他说袋子里装的是他用了多年的一块椿木心砧板。五叔说,侄儿,叔退休了,没什么留给你,这个砧板,你好好保管着,哪怕你不用,要留着,等哪一天叔眯眼睛了,你看到这个砧板,就等于是见到叔的手脚了。我记得,五叔在唱布努瑶劝世歌中,有这么一段词,大意是这样:“不是你的肉,千万别放到自家的砧板上来……”我想,五叔留给我的那块砧板,是与那段歌有关,是别有用意的。

二哥传承了爷爷蓝若的谋生技艺,从事屠宰业。他诚信经营,从来不做短斤少两的勾当。寨子里的孤寡老人和贫困户,几乎都能得到二哥无偿送肉的恩惠。七村八寨父老乡亲都很敬重二哥。2016年的元月中旬,我带着强撑身子干活病倒了的二哥,来到百色右江医学院附属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胃癌晚期!我问医生,还有动手术的可能吗?医生说,你可以转到外科住院,然后就可以动手术。可是,你哥胃部三分之二的面积糜烂,癌细胞已经扩散,动手术的意义已经不大了……顿时,一阵雷声从我的头顶轰过。电光击穿黑雾,射向大地,与颤颤巍巍的我在时空中对接。我瘫坐在医院过道的长椅上,任由泪水沿着两颊唰唰而落,任由行人穿梭来往,我已全然不顾。

母亲四十多岁了,才生下我这个排位第六的满儿子。遇上“文革”,前面的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没有机会进学校读书,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一路走来,二哥一直在背后支撑着我的躯干,我才能飞越层叠的迷雾,走到今天的工作岗位。此刻,二哥牵着我的小手送我到山外学校读书、带着我钻进山林采摘金银花积攒书学费的情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走到领导岗位后,二哥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弟,你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在工作中,一定像五叔那样,不能给茅草坳的先祖丢脸……”二哥的话语,像扎入血管的针头一般,把清新的液体汩汩注入了我的体内。

开始住院的日子,二哥还能吃上一碗肉粥。过了十多天,他的食量逐渐减少,食欲越来越差,情况越来越糟糕,开始伴有了呕吐的症状。主治医师告诉二哥,你这个病,在医院只能输液打针,要是有可能,你最好是回家休养,配合草药医治,才能恢复得快些。听到医生这样说,二哥肯定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选择了回家,回到他的出生地茅草坳,度过他人生的最后日子。

3月23日凌晨,晨曦还未舔吻窗台,搁在床头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了。电话那头,侄儿阿理的声音有些颤抖。阿理催着我说:“阿叔,你快点回来,阿爸有话要跟你说……”

一切的努力和希望,随着侄儿的这个电话,几乎化为泡影。我知道,可怕的时刻就要到来了。疼我爱我的二哥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他要认真和我说一些关键的话题了。我踏进茅草坳二哥屋子的时候,堂屋里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看见我来了,整夜看护二哥的父老乡亲们,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我顺着这条通往黑暗的旅程,走到了二哥的身边。床榻上的二哥,在经过癌细胞魔鬼的啃噬之后,只剩下骨架子了。一个好端端的人儿,就以这样的方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我抚摸着二哥干皱的脸庞,泣不成声。二哥的声息已经微弱。他的嘴唇翕动着:“弟……哥不行了……哥要走了……”侄女阿叶抓着热湿的毛巾,敷着她的父親我的二哥的胸口。许久,二哥终于缓过神来,他睁开双眼,声音也有些起色了。二哥伸出干枯的手,紧握住我的右手掌,低声地说:“弟,哥肯定是回不来了,你要管好兄弟姐妹和侄辈孙儿……哥走后,别学人家设灵堂,别大操大办后事,别耍排场,一定要记住哥的话……”

我哽咽着点头,说:“哥,你放心,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做好该做的一切,不会让你失望……”话音刚落,二哥的手松了下来。他开始进入了昏迷状态。

3月25日夜里,二哥停止了呼吸,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按照道公的吩咐,我们买了一只山羊宰杀,礼节性地办了简单的菜席,安葬了二哥。接下来的是要请道公开道场,要请歌师念唱劝世歌,歌唱二哥在人世间的功德,要把他的灵魂送到另一个充满着欢乐的境地。我们把开道场的时间定在4月5日,计划在祭祀的当天,摆十几桌便饭,以答谢感恩陪我们家人走过低谷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也顺便在清明节当天从简烧香,祭奠茅草坳逝去的先祖。

眼看开道场的日子即将来临,二哥的小儿子、在乡中心校任学校领导的阿明打来电话,问我该采买什么东西,该准备哪些什物?

我稍作考虑,对阿明说:“茅草坳的风吹过了上百年的岁月,那是什么风?你晓得的。”

电话那边的侄儿回答道:“叔,你这么一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风从遥远的茅草坳吹来,飞越山岗,轻拂我居身的小城。风带着清新的气息,抚慰着我刚失去亲人的痛楚内心。此刻,小城四面的山野,山花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的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清新。我知道,又一个充满着生机盎然的春天,正如约而至。

责任编辑   宁炳南

特邀编辑   张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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