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外三首）

荣任

夜色氤氲，暮色里钟声喑哑

秋冬季节循着故事而来

燃不尽的火塘里的火

述说着无穷无尽的传说

与故事的人一起打坐

高处的风来了又去

仰望的目光所能触及是你的部分史诗

却怎么也高不过头顶的那枚月亮

河卵石铺就的鼓楼坪

怀着虔诚，等待月光落下

叶落了，排空的雁阵远了

琵琶、侗笛在亲近

无边的风吹奏着沧桑和苍凉

扶正一缕炊烟

引发一日复一日树立起来的苍劲

再让所有的辽阔接天连地

巍然耸立的阁楼啊，是宝塔、烽火台等等

以及所有关于神的词语

凝聚成整个村庄的思想

那是，侗乡人不忘的家的方向

青石板路

古树上的缠藤安静地生长、干枯

青石板路，是村庄弯曲的神经

天那么蓝，村庄那么遥远

那片秋后的枫林染着浓厚的秋意

在岁月的抓痕中跋涉

努力辨认祖上三代残余的印记

一辈子用肩担水，晨钟暮鼓

村姑羞赧的心事滴落在石阶上

雨水擦亮了坚硬的岩面

一只草鞋在虚幻与现实间膜拜

一块承一块，一级拾一级

越走越远高，记载着平平仄仄的历史

这般晶莹剔透，是时间的杰作

与一行白鹭的邂逅纯是偶然

没有走远的青苔、树木和人物

有意无意在某时候悄悄回眸

路，从一个村庄消失

又从另个一个村庄回归

侗族讲款

把习俗、请神、祭祀编进来

还有万物起源，英雄出征的赞歌

订下六阴六阳

加以六六三十六条大款

彼此相结，歃血为盟

太阳、月亮的图腾

还有诸神的雕像

是一个远古的民族的密码

信仰已雕刻进历史的文碑

是谁营造一个没有国王的王国

没有尘世喧嚣和浮华

只要明月清风，风调雨顺

选个秋后美景，良辰吉日

穿上百鸟衣，换上节日装

听圣者以诗歌，在抑扬顿挫中

开启一部传奇的历法

归来

起风了，我送你过渡

秋日里没有桃花

只有沉默多日的冬青树

两岸是白茫茫的芦花

没有怨恨、没有悲伤

乡思锁进这片寂静的山林

旧事一再被提起

就会陷入童年细碎的记忆和疼痛

河流變得越来越辽阔

应该会留下点什么

比如歌声、暮色，或时光

一场野火把落日燃成灰烬

却是始料不及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