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

看到老婆头上的最后一根白发终于被自己薅掉，吴凡如释重负般地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长吐了一口气。老婆用眼乜乜他，这薅头发还给你累着了？那可不，你可别小瞧了这薅白发，可是个技术活，不但要眼尖，还要手跟得上，发现白发后下手一定要稳准狠，这样才能一下子就把白发薅掉，你还感觉不到疼痛。帮你薅下那么多根你没感觉到怎么疼吧？吴凡得意地冲着老婆扬扬下巴。老婆撇撇嘴，就你那张破嘴，什么都能说出个道道来。老婆说完拧着腰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吴凡望着老婆臃肿的背影摇了摇头，老了，真的是老了。

吴凡发现老婆变老，是从老婆发现自己头上长了白发开始的。一天一大清早，吴凡还在被窝里，就听见老婆在洗手间里一声惊叫，他急忙跑去看，见老婆手里扯着一根长长的白头发，在镜子前愁眉苦脸。老公你看我老了，都长白头发了。 老婆眼神哀怨，像是那根白头发是他叫她长的。吴凡哭笑不得，都这岁数了，长白头发还不是正常？他转身欲走。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只有这一根？老婆拉住他把头凑到他眼前。吴凡就应付官差似的在她的头发上随意地那么一划拉，后脑勺好多根，银白银白的，在黑发堆里很是刺眼。这叫吴凡很是吃惊，这老婆是什么时候长了这多白发？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到呢。莫非自己也是老了？他顺带着朝镜中的自己望了望，很惊讶地他发现自己额边也长了白发，好像还不止一根。这样的发现更叫他感到吃惊。真是时光催人老啊，这人说老还就老了。他感慨万千。

老公，你赶紧帮我把白头发薅了，要不忒顯老。老婆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镊子。他接过来帮她薅白头发，因为是第一次，总是看不准，就免不了薅不掉白发却薅掉了近旁的黑头发。怕老婆疼，心里就忐忑，手也不好使，半天也薅不下一根，疼得老婆龇牙咧嘴，直埋怨他笨。用了好半天才薅掉了那些白发，然后，他又叫老婆帮他薅。

从那以后，这白头发就成了吴凡的一块心病。他开始截长补短地扳过老婆的头看。有时老婆正在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或是刚刚睡醒午觉，他就会突然来那么一下子。老婆被弄得莫名其妙，等她明白他是看她头上有没有再长白头发时，她就狠狠地甩给他一个白眼。吴凡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有白发显老，我帮你薅了还不好。老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乖乖地等他帮她薅掉。薅完了，吴凡就叫她帮他薅。老婆扳过他的头看，看不见。吴凡就会不高兴，你帮我好好找找。老婆只好再看，还是没有。吴凡就有些恼了，你看你，叫你帮我找找白头发都不用心。老婆就恼了，我怎么不用心了，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干啥。你这人怎么回事？难道非要头上长很多白发才好？她一把把吴凡推开，嫌我找不到自己找，自己薅。老婆丢下他躲一边去了。吴凡就自己站在穿衣镜前拿着手镜照啊找啊，一遍一遍地，前后左右地，仔仔细细地，不放过头上的每一根头发。

老婆发现吴凡扳自己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几乎是三天两头的。这叫她很是恼火，冲着他吼，人家说吃惯腿跑惯瘾，你这是薅惯瘾了吧？白头发要是能长得这么快，我早就是满头白发了！满头白发更好看，就是这黑白相间的不好看。吴凡说得一本正经。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好看了？吴凡的注意力正在老婆的头发上，他根本就没听清老婆说的话，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这下老婆不干了，叉着腰，手指着吴凡的鼻子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摔门而去。过了好半天吴凡才醒过梦来急忙追出门去。

吴凡不敢再随便扳老婆的头，只好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找白发，一照就是好半天。如果有一天没找，他就觉得心里有事似的，做什么也不踏实。慢慢地，他在镜子前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婆对他也是越来越不满，一个男人，天天就知道照镜子，有什么出息，我看你干脆跟镜子过算了。老婆越说越气，夺过手镜摔在地上。镜子啪地碎了。他惊讶地发现散碎的镜片中有一片竟映照出了前额上的一根白发，正明目张胆地探头探脑。

【作者简介】葛丽红，满族，河北省作协会员。曾出版长篇小说《失眠的女人》，主编出版《宽城满族民俗》，部分作品获得省、市级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