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超级航母案逼“海军上将造反”

魏云峰

“防长被迫改口”“海军部长被解职”……针对一名“海豹”突击队员的战争罪审判，近日美国五角大楼被迫向总统特朗普“低头服软”。对于美国海军而言，这样的遭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70年前因取消建造超级航母而爆发的“海军上将造反”事件，曾直接导致美国海军大批高级将领被勒令退役。

超级航母建造计划流星般陨落

1948年7月29日，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最终批准建造美国史上第一艘超级航母“合众国”号，为此奔波数年的美国海军高层欢欣鼓舞。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艘超级航母的诡异命运，最终会成为美国海军难以启齿的羞辱历史。

二战末期，投向日本的两颗原子弹以震惊世界的破坏力宣告了核时代的到来。美国上至国会议员，下至平民百姓，人人笃信核武器将是未来战争的制胜法宝。然而在弹道导弹技术还未成熟的当时，能投掷原子弹的只有大型战略轰炸机，在美军高层心中，谁控制了战略轰炸机，谁就掌握了未来战争的决定权。而在国会眼里，出于经济、效率和便于指挥的原因，核打击的任务最好由一个军种统一负责。

和以往一样，美国海空军在不同场合互相攻击以争取核打击任务的控制权。然而海军在这场军费争夺中处于明显劣势——美国空军鼓吹只需利用新研制的B-36战略轰炸机发动核空袭就能取得“廉价的胜利”，而不必进行死伤惨重的地面战斗，更不用耗费巨资兴建生存能力薄弱的大型航母。曾经率队空袭东京的空军英雄杜立特声称，战略轰炸机、核武器会让海军舰队成为“没用的摆设”，航母和战列舰很可能瞬间就会被空中力量全部击沉。由于美国空军主要源于二战时的美国陆军航空队，出身陆军的马歇尔、艾森豪威尔等美军高层也全力支持空军。更糟的是，当时没有任何国家能在海上对美国构成威胁，美国海军的重要性已经减弱，可能会被降级为“次要军种”的担心变得越来越多。

当然，美国海军在高层也有自己人——美国首任国防部长詹姆斯·福莱斯特出身海军。在他的极力支持下，美国海军硬压空军的B-36战略轰炸机项目，可携带核武器舰载机的超级航母——排水量高达8万吨的“合众国”号建造计划获得批准。1949年4月18日，美国的纽波特纽斯造船厂开始为这艘航母铺设龙骨，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顺风顺水。

但美国海军的庆祝来得太早了。1949年3月28日，福莱斯特因为与杜鲁门的政见不合，以身体健康为由辞职，空军的狂热支持者路易斯·约翰逊接任。后者一上台就大力削减海军的拨款，甚至宣称“没有理由保留海军和陆战队，因为布莱德利将军告诉我，两栖作战已经成为历史，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进行两栖作战，所以没有必要保留海军陆战队。此外，空军能做一切海军能做的事，所以也没有必要保留海军。”

更刺激美国海军的是，在未经国会批准，也没有咨询海军部长、海军作战部长或其他海军将领的情况下，约翰逊于4月23日取消“合众国”号航母的建造。这艘超级航母“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刚铺设龙骨仅5天就被迫下马。美国海军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怒斥“是美国空军击沉了海军的航母”。包括时任海军部长约翰·苏利文在内的大批海军高官愤而辞职，更多的退役海军将领以及军工界人士对约翰逊的做法群起而攻之。更极端的是，5月22日清晨，心力交瘁的福莱斯特在医院选择跳楼自杀。源自美国海军的超级风暴终于被引发，这就是“海军上将造反”事件。▲

“不要让他们击沉海军”

或许是被空军支持者口不择言的做法激怒，美国海军将领们启用了极端激进的报复模式。率先出手的是海军少将丹尼尔·加勒瑞，他在题为《不要让他们击沉海军》的批评文章中开启人身攻击模式，指责约翰逊是“不折不扣的罪犯和恶棍”，要求其立即引咎下台。随后多名海军将领在美国公开发表一系列言辞激烈的文章和讲话，抨击约翰逊贬低海军的国防政策、嘲讽空军的B-36轰炸机计划。

掀起更大风波的是，以太平洋舰队司令阿瑟·雷德福上将为首的海军高级将领们利用代号Op-23的“秘密研究和政策单位”，炮制各种诋毁空军的假材料。该单位于1948年12月创建，设在海军作战部长的参谋部之内，并由阿利·伯克海军上校领导。

1949年6月，美国议员范·赞德特海军预备役上校在国会中大肆传播一份“匿名材料”，其中不仅记载有海军作战部长登菲尔德等海军高级将领对约翰逊国防政策的强烈不满，而且还指控约翰逊和空军高级将领在B-36战略轰炸机项目中存在“欺诈舞弊和收受贿赂”的不当行为。该材料认为美国空军接收了存在缺陷的B-36轰炸机，是以损害国防利益为代价，为约翰逊等个人牟利，买这种轰炸机是“十亿美元铸成的大错”。

毫无疑问， Op-23 炮制出来的这些看似专业的材料让美国空军和约翰逊狼狈不堪。作为美国海军的最高军方官员，海军作战部长登菲尔德海军上将也亲自上阵“ 补刀”。他在出席听证会时说：“出现了一场有条不紊的运动，旨在将海军降

格为运输队和反潜军种”。他批评约翰逊的“原子闪电战”国防战略是把宝押在空军和B-36上去赌未来。

大批海军高级将领带头掀起的这场风潮，让美国军政高层陷入一片混乱。国会不得不派出特别调查组，对B-36 项目和空军责任人进行全面核查。不过一贯强势的美国空军也并非只是被动接招。空军特别调查办公室联合联邦调查局，秘密追踪并查到打印这些材料的打字机。由于线索直指Op-23，在特别调查组的搜查中，海军的私密小动作由此曝光。空军高层同时在国会听证会上逐一反驳海军的指责，形势越来越不利于海军。▲

推动国防部的成立

真正让美国政坛高层震惊的是，历时数月的“海军上将造反”事件动摇了“文人领兵”这条政治红线，新成立的“国家军事部”被暴露出对各大军种缺乏制约。杜鲁门决定“快刀斩乱麻”，勒令包括海军作战部长登菲尔德在内的10多名海军高级将领“提前退休”，近200人被撤职。这次内斗也以海军的全面失败而告终，空军的B-36轰炸机项目继续，而“合众国”号航母彻底下马。

与此同时，美国国会通过《国家安全法》修正案，将结构松散的“国家军事部”更名为“国防部”，并强化文职国防部长的权力，同时设立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一职，以协调军方矛盾。美军的政治架构由此确立并延续至今。

这场风波的另一方，国防部长约翰逊也为自己的蛮横态度尝到苦果。“海军上将造反”事件后，作为约翰逊的顶头上司，杜鲁门在国会、政府和军队中也是人心尽失，他对约翰逊的不满日益增加。更糟糕的是，随后爆发的朝鲜战争表明，约翰逊“靠空军包打天下”的主张过于激进。在朝鲜战争中，美国空军笨重的战略轰炸机难以满足战场需要，反倒是海军机动灵活的航母舰载机发挥了重要作用。

1950年，杜鲁门解除了约翰逊的防长职务，并很快批准新航母的建造计划。出于报复空军的意图，也是为纪念“合众国”号航母的推动者福莱斯特，美国海军新建造的超级航母被命名为“福莱斯特”级。此后，随着核武器的小型化，美国海军和陆军相继装备新型核弹头，美国空军在这起事件中“先赢后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