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闲情偶寄》与亚里士多德《论诗》比较

2019-12-06 07:39马正正
北方文学 2019年32期
关键词:论诗

马正正

摘要:李渔《闲情偶寄》与亚里士多德《论诗》分别是中西方戏剧理论的代表著作,二者既有共性,也有差异。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戏剧的写作目的、大戏剧观的形成、戏剧选材和戏剧结构。通过比较,可深入了解中西方戏剧理论的异同,并从中吸取经验,指导当今的戏剧创作。

关键词:《闲情偶寄》;《论诗》;戏剧理论

一、戏剧写作目的的比较

所谓目的性,是指从社会功用上讲,文学反映现实,承载着对社会的认识。李渔和亚里士多德都提出了戏剧的社会教化功能,只是表现手段不同。李渔提出戏剧的娱乐性,要以喜剧的方式来教化百姓,亚里士多德强调通过悲剧来警醒民众。

在《结构第一·戒讽刺》中,李渔谓:“因愚夫愚妇识字者少,劝使为善,戒使勿恶,其道无由,故设此种文词,借优人说法与大众齐听,谓善者如此收场,不善者如此结果,使人知所趋避,是药人寿世之方,救苦弭灾之具也。”通过演出戏剧,劝人行善戒恶,规划风俗。同样,亚里士多德在《论诗》中谈到悲剧时,提出“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以达到让这类情感得以净化的目的”。通过净化人们的心灵,使人向善,以稳定社会。在谈到戏剧的功用性上,中西方都一致强调了戏剧的教化作用。

在具体的表现方式上,李渔强调戏剧的娱乐性。“唯我填词不卖愁,一夫不笑是我忧。”这与我国戏剧发展形态有关。在汉代,大量的侏儒俳优等艺人就成为统治阶级嬉笑娱乐的工具;宋代,随着勾栏瓦舍的建立,戏剧的娱乐性进一步增强;明清时期,戏剧发展到鼎盛时期,李渔系统总结我国戏剧表演经验,提出了戏剧以娱乐为手段的社会教化功能。而在西方,则是通过悲剧的形式来净化人心。因为在西方,滑稽的行为即类似于小丑,“它即丑陋不堪,又扭曲变形,但不引起恐惧”。而悲剧是通过对严肃崇高行为的模仿,让高尚的人遭遇苦难,从而引发人们内心的恐惧和怜悯,以达到净化心灵的目的。

二、大戏剧观念的确立

戏剧是区别于诗词文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它是集文本、音乐、表演于一体的综合性的舞台艺术。中西方在这一点上有着共同的认识。

中国的戏剧理论经过漫长的发展,由唐代《乐府杂录》到李渔的《闲情偶寄》,戏剧理论已由“以曲为本位”发展为以舞台表演为主,注重剧本、演员、观众的大戏剧理论。李渔提出“填词之设,专为登场”(《演习部》),就强调了戏剧创作专为演出服务。在《戒讽刺》中,他说“设此种文字,借优人说法与大众齐听”。“设此种文字”即是从戏剧文本创作的角度来说,“借优人说法”即是指戏剧的舞台表演,“与大众齐听”即是从观众接受的角度来看戏剧。可以说,李渔的此条观点涵盖了戏剧的各个方面。在戏剧文本创作方面,李渔要求作家必须置身于舞台表演的氛围中。他在《词曲部》中提到“手则握笔,口则登场,全以身在梨园,复以神魂回绕”。李渔的视野广极剧本、舞台、观众,将我国的戏剧理论推向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标志我国古代戏剧理论的成熟。

西方亚里士多德也提出了大戏剧的观念。他说悲剧“是以行动而不是以叙述的方式模仿对象”,这就指出了戏剧的代言体特征,强调了戏剧的舞台性。他还指出“悲剧必然具有六个组成成分,这即是:情节,性格,台词,思想,扮相,歌曲”。这六个成分就涵盖了成熟戏剧所应具备的要素。在剧本的创作上,亚里士多德同样要求作家要心怀大剧场。他指出“用语言完成作品时,诗人应尽量把剧中情景置于眼前,仿佛身临其境。”这条理论就指出了在戏剧创作时,作家只有心怀舞台,心怀观众,才能创作出成功的剧本。

三、戏剧选材比较

李渔的戏剧选材观最核心的一点即戏剧创作要取材于现实生活,着重表现人情。他在《戒荒唐》中说:“凡作传奇,只当求于耳目之前,不当索诸见闻之外”。他认为凡取材于现实,表现人情的戏剧就是“最上一层”的作品。且认为取材鬼怪、“事涉荒唐”的作品,是“文人藏拙之具也”。然而艺术高于现实,戏剧创作还要“戒讽刺”,剧作家在创作时不应以个人好惡写事件,不以个人恩怨写人物,只需表现生活中的人情,达到归正人心的目的即可。如《琵琶记》主要表现赵五娘有贞有烈,蔡伯嗟全忠全孝,时人非说是作者在讽刺王四,这种理解就是错误的。除此之外,李渔还提出戏剧选材要求新。“人为求旧,物为求新”,只有作品选题新颖,才能不落俗套,博人眼球。

在古希腊时期,悲剧被认为是最高级的艺术形式。亚里士多德对悲剧下了一个定义:“悲剧是对某种严肃,完美和宏大行为的模仿,它借助于富有增华功能的各种语言形式,并把这些语言形式分别用于剧中的每个部分,它是以行动而不是以叙述的方式模仿对象,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以达到让这类感情得以净化的目的。”在古希腊的戏剧创作中,所选的人物都是地位崇高,品行高尚的国王、王子等贵族或神等超现实人物,在戏剧中,让这类人物因性格的缺陷,如美狄亚,或是因命运的束缚,如俄狄浦斯,或是因其他的原因,由自身的不完美而遭遇苦难,形成悲剧性的故事,引起人们的恐惧和怜悯,并让观者从中汲取力量,从而促进社会的发展。

四、戏剧结构比较

情节安排上。我国以往的戏剧理论都把音律放在首位,而李渔则意识到了戏剧文本的重要性,强调一个好的结构是戏剧成功的基础。“填词首重音律,而予独先结构”,在《词曲部》中,李渔提出戏剧结构的核心是“立主脑”,即一人一事,一条主线贯穿全剧。如《琵琶记》中,蔡伯嗟是主要人物,牛府主婚是主要事件,其他人物事件如双亲遇难,五娘寻夫等都是从这条主线生发出来的。由“立主脑”延伸出“减头绪”的理论。认为情节简单的戏剧便于流传普及。如“荆刘拜杀”等剧由于一线到底、一人一事贯穿的结构,使得三尺之童都能了然于心,便便于口。

亚里士多德同样重视悲剧的情节。认为悲剧六要素即“情节,性格,台词,思想,扮相,歌曲”中,情节是悲剧的第一原则,其次才是性格,思想等。复杂的情节包含了“认辩”和“反转”,“反转”指剧情向相反方向发展,“认辩”指通过标记等方式找出原因。二者都是实现戏剧冲突和推进戏剧情节发展的重要手段。情节的第三个成分是苦难,这是整个戏剧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只有出现苦难,才能实现戏剧的目的。

语言上要简练有趣。李渔针对当时戏剧创作案头化的倾向,指出戏剧语言的本色论。“诗之腔调宜古雅,曲之腔调宜近俗”。因为戏剧是演给读书人与不读书人看的,因此语言必须通俗。同时,为了避免语言过于通俗乏味,李渔还提出了“重机趣”。要求戏剧的语言要新鲜活泼,富有表现力和感染力。亚里士多德也指出“台词之美在于清晰明了而又不流于平淡无奇”。同时他还注意到人物的语言要符合性格,性格要符合角色。他指出“一个人物可以是勇敢的,但对于一位妇女来说,称其为勇敢或聪慧就不合适了”。

李渔与亚里士多德都强调了戏剧对民众的教化作用,看到了文学的政治功能。他们都指出戏剧是区别于诗词的代言体艺术,也意识到戏剧文本创作时应该注意的情节语言等问题。这些戏剧理论仍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为当代的戏剧创作,戏剧极影视文化提供理论借鉴和指导。

参考文献:

[1]李渔.单锦珩点校.《闲情偶寄》[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

[2]亚里士多德,苗丽田主编.《论诗》《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M].北京:中国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3]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4]高明著,钱南扬校注.元本琵琶记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5]高源.李渔的整体戏剧观及其理论创作[D].山东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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