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人类和平的可能方式
——从人类战争的心理根源所作的思考

杨琳韬

(昆明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人类战争的心理根源：寻求承认的欲望(优越意识)

从心理层面上来看，战争就根源于人的优越意识。所谓优越意识，即人在心理上寻求优越于他人的承认。这是一种寻求承认的欲望，其心理基础是人的激情。

苏格拉底曾把人的灵魂分为三个部分：欲望、理性和激情。其中，激情是这样的：人相信自己有一定的价值，而一旦别人低估或是没有恰当地承认他的价值，他就会发怒，进而希望他人改变看法，依照他的自我评价给予他承认。因此可以说，激情也是一种欲望，即寻求承认的欲望。因此我们看到，人通常都不会把他人看作是与自己的平等之辈，毋宁说，他们寻求的是优越于他人的承认。这种优越感有时可能是基于真实的内在价值，但大多是出于过高而自负的自我评价。这种寻求优越于他人的承认的欲望，即为“优越意识”。这正是人类战争的心理根源。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心理根源，我们还可以回到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描述了一个处在历史开端处的“最初的人”(即自然状态中的人)。“最初的人”不同于其它动物的是，除了自然欲望之外，他还欲求非物质的对象。首先，他欲求为他人所承认。正如黑格尔所指出的，“人的每一个欲望，人类发生的、源于自我意识和人的实在性的欲望，最终和‘承认’的欲望紧密地联系在一起。”[1]确切来说，人一开始就是一种社会存在物：他的身份感和自我价值感与他人赋予他的价值密切相联。用大卫·里斯曼的话说，人是“他人导向的”。[2]“最初的人”还有第二个方面不同于动物：拿自己生命冒险的能力。如黑格尔所言，“只有通过冒生命的危险才可以获得自由；只有经过这样的考验才可以证明：自我意识的本质不是一般的存在。”[3]因此，“最初的人”与他人的遭遇就会导致一场战争冲突。

二、实现国内和平的可能方式——激情/优越意识的发疏

作为人的灵魂的一个组成部分，激情是不可能会从生活中完全消除的。那么，为了和平起见，一个政府应把激情引向其它好的方向发展，并给予其足够空间。我们将在此探讨激情/优越意识的四种发疏通道。

(一)经济领域——欲望压制激情。现代自由主义的奠基者寄希望于人性的欲望部分，让其压制人的激情部分，由此来克服优越意识。在社会的更替中，霍布斯就给过去的贵族阶级提出过一个交易：即让他们用骄傲的激情换取拥有丰富物质财富的和平生活。历史上的日本就曾实现过这样的交易：实现现代化后的国家把之前的武士阶层转化为商人。他们的企业后来也就发展成为二十世纪的各个财团。(当然这样的交易在当时的日本进展得并不顺利。在20世纪上半叶资本逻辑的运作下，日本军国主义给邻国造成了难以抹去的伤痛。这是充满激情的传统贵族阶级所作的最后挣扎。)然而到了21世纪的今天，传统的贵族阶级终于放下家传的佩剑，走进了办公室和电脑终端。

(二)政治领域——法治完善，给予激情足够的疏通空间。我们还应认识到，寻求承认的欲望在政治生活中更不可能完全消除。事实上，骄傲的自我肯定是政治生活的一个动机或目的。而一个好的政府应该给予它适当的疏通空间，把寻求承认的欲望往无害而又积极的方向引导。通俗来讲，所谓“激情”，无非是人们关于是非左右对错的热烈意见，比如对有关宗教、政府及各种社会问题的不同热烈意见，对不同领导人的偏爱与憎恶等。因此，派系左右之争不仅是不同人的灵魂的欲望部分(即经济利益)之争，也是他们各自的激情部分之间的冲突。把言论以及各种合法自由划定在一个合理范围内，使民众的激情得到适度而健康的疏通，并以完善的法治对社会政治问题进行有效的决策治理，也就大大降低了社会冲突与革命的风险。

(三)意识形态——另一个正在取代优越意识的是无处不在的平等意识，即寻求与他人平等而又被承认的欲望。它是寻求承认的欲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并且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如对专制独裁的反抗者、同性恋权利的争取者、反堕胎的抗议者等等。当今生活中，我们常常会用到“尊严”、“自尊”这样的词，它们在根源处其实和“激情”、“承认”联结在一起。这也是被历史所证明了的趋势：封建专制终于尘封于历史的舞台，代之以自由共和制出现。平等意识正是其背后的心里根源。上述关于激情的发疏渠道主要是就国内和平而言的。在国际和平的层面上来讲，则显然还是未完成式。在上述基础上，还需进一步的和平机制来实现。我们将在下一章对其进行论述。

三、实现国际和平的可能方式——普遍同质化国家的建立与联盟

所谓普遍同质化国家，即是自由国家。首先，自由国家必定是普遍的，也即是说，不因为其公民是特定种族、民族抑或人种群体的成员，而仅仅因为他们是人，便给予其承认；同时，自由国家还必定是同质的，因为它通过消除各阶级之间的差别而创造了一个平等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阶级对立的局面不复存在。如今，政府统治表现为颁布以民主方式制定的法律，即颁布一系列普遍规则，如此以来，便是人们有意识地支配自己。当人民和国家相互承认时，即当国家赋予公民权利，而公民也同意遵守国家的准则法律时，承认就是为相互的。

从一个国家内部来看，人与人之间为了走出战争冲突状态，可以让渡出自己的一些权利给国家，进而通过为彼此之间设立最高权力来解决冲突；而放眼国际社会，各个国家却断然不可再将自己的权利让渡给自己之上或之外的别的国家，而只能是以普遍同质化国家的联盟来实现和平。这也是康德在其历史观中所秉持的观点。其理由有二：

(一)一个否定论证。“在法律状态中根据自然权利所适用于人类的东西，即`应该走出这种状态'，根据国际权利却不能同样地适用于各个国家(因为他们作为国家已经在内部具备了权利的体制，所以已经超过了别人根据他们的权利概念而可以把他们带到一种更广泛的法律体制之下的那种强制)。”[4]这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为了走出战争状态，可以把自己的一些权利让渡给国家，而国家却不可再将自己的权利让渡给自己之上或之外的国家。因为“别的国家”必然会根据他自己的权利法则而对“我的国家”的权利边界进行法律限制，并同时声称他们的法则体制才是更为普遍而合理的。因此，国家的主权不能让渡。

(二)一个反论证。“因为法律总是随着政权范围的扩大而越发丧失它的份量，而一个没有灵魂的专制政体在它根除了善的萌芽之后终于也就会沦于无政府状态。然而每一个国家(或者说它的领袖)却都在这样向往着要以这一方式而进入持久和平的状态，可能的话还要统治全世界”。[5]不言而喻，世界政府的统治要么走向全球性专制，要么走向脆弱帝国。历史上的罗马帝国就是最好的例证，不管当初多么强盛，最终却分崩离析。

通过上述两层论证，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为了实现国际和平，则要通过普遍同质化国家的建立与联盟来达到目的，而并非去缔造一个全球性国家或政府。在普遍同质化国家的联盟情形下，正如通过社会契约来结束个体间无法则的自然状态一样，各国之间的战争状态也当划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