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革命生涯》

杨建伟

人 物 韦金生——壮族，开场时四十多岁，农民。

兰峰满——兰德亮父亲。

马艳芳——女，红七军某连指导员。

廖进财——四十多岁，原来是地主。

赵桂珍——四十多岁，廖进财老婆。

韦宝根——韦金生儿子，二十岁左右。

兰德亮——瑶族，二十岁左右。

妈 良——壮族，五十多岁。

玉 娟——四十多岁，妇女主任，丈夫是牺牲的地下党员。

达 莲——阿良妹妹。

冬 妹——玉娟侄女。

红军战士和群众数人。日本兵数人。

第一场 宝根参军

[连绵的石山，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一小块平地，旁边一蔸红木棉，一侧残破的石头围墙一米来高，墙缝中杂草丛生。石墙上平整处贴有“打倒土豪劣绅！”“中国工农红军万岁！”等标语。

[远处不时传来广西当地山歌、红军歌谣。

[来来回回的红军战士和壮族、瑶族群众。

[韦金生和大家都在看着很多年轻人报名参加红军。

韦金生 年轻人参加红军，不错，有出息，觉悟高，有前途。

村民甲 金生叔啊，那怎么不把你儿子宝根也喊回来当红军啊？

韦金生 他在县城学堂念书，哎，有什么用？觉悟不高，我韦金生就不一样了，百色起义让我们翻过来了。

村民乙 煎鱼啊？还翻过来倒过去，那叫翻身！让我们穷人翻身做主人！

韦金生 一样一样，反正就是让我们有了田地，看，还给我发糖，甜啊！这个，这个父老乡亲们啊，我们要提高我们的这个，这个思想觉悟。

[乡亲们悄悄走掉。

韦金生 红军是我们自己的队伍，支持红军就是支持我们自己。（发现人跑完了，只看见一帮小孩还在看着）哎，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转身要走，发现小孩还呆呆看着自己，看看自己手上的糖，拿出来分给小孩）来，一人一小块。

[小孩得了糖高興地跑下场。

[韦宝根拿着包裹上场。

韦金生 哎，什么时候天天都有糖吃就好了！（转身，发现韦宝根）宝根！

韦宝根 爸！

韦金生 你怎么回来了？

韦宝根 我回来是想参加红军的！

韦金生 好……什么？参加红军？

韦宝根 对，（看到远处许多人在报名参加红军）就是在那报名参军的吧？（欲走）

韦金生 站住……你给我回来！

韦宝根 干什么？

韦金生 回去。

韦宝根 我，我就是要参加红军！

韦金生 你癫，我不给你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

韦宝根 什么叫乱七八糟啊？红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队伍！

韦金生 伍你个头，你妈死的早，我守“寡”这么多年把你养大，你就要听我的！

韦宝根 你不讲理！

韦金生 好啊，学会跟老子来讲理了？

韦宝根 红军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给我参加？

韦金生 没说红军不好，我们种地的，种好地就行了，不要乱参加这些。

韦宝根 不一样，这是信仰！你不懂！

韦金生 什么我不懂，当年你妈在世，我跟你妈也是有信过，我们就信后山那个庙里的和尚，后来那和尚不是跟尼姑跑了吗？还骗了我们好多钱呢！

韦宝根 那是假和尚，骗钱的，你们那是迷信，跟我说的信仰不一样！

韦金生 不管一不一样，说上天我也让不你去！回去，走！

[韦宝根要跑。

[韦金生拿鞋底要打韦宝根。

[兰德亮上场。

兰德亮 不能打人！

韦宝根 德亮！

韦金生 你是谁？

兰德亮 我是前面瑶家寨的，我叫兰德亮。

韦宝根 这是我县城学堂的同学。

兰德亮 我们现在回来要一起当红军。

韦金生 哦，我明白了，是你鼓动我仔去当什么红军的，是吗？

兰德亮 我们这是要求进步！

韦金生 进个鸟，我说他怎么回来就闹着当红军，原来根源在这……

韦宝根 爸，不管是不是他鼓动的，我觉得我们年轻人就应该有追求！人家红军说了，那叫……

兰德亮 人人平等！

韦金生 死肥仔，我今天连你一起打！

[韦金生追着韦宝根和兰德亮打。

[妈良和达莲拿着一面锣出来打。

韦金生 妈良，你干什么？耍猴啊？

妈 良 我见你们跑得那么高兴，给你们助威啊！

韦金生 威什么鬼？这癫子要去当红军！

妈 良 当红军啊？好啊！我仔阿良也刚刚去报名呢！

韦宝根 看看人家的觉悟……

韦金生 闭嘴！

妈 良 让他们出去跟着队伍闯荡，总比在家受苦强啊！宝根妈不是因为穷，看不起病才……人家红军讲要让我们穷人过上好日子的哦！

韦金生 你信吗？

韦宝根 信，这是我们要去追求的，这是信仰！

韦金生 问你了吗？

兰德亮 对啊，大人讲话我们不要乱插嘴，先生说这样不礼貌，让大人把话讲完，有什么呢。

韦金生 闭嘴！

妈 良 他金生叔啊，我们做父母的劳累奔波还不是为了孩子吗？

韦宝根 阿爸，你，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跳到山崖——（欲跳）

[众人拦住韦宝根。

韦金生 哎！

韦宝根 爸，你答应了？

兰德亮 阿叔，你放心，我既然发动宝根参加红军，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韦金生 别给我惹祸就行了！你叫什么鬼？

兰德亮 兰德亮，前面瑶家寨的，我爸妈……

韦金生 得了，你还想把族谱都念完啊？滚！

[韦宝根和兰德亮高兴跑下。

韦金生 我就这么个独苗。

妈 良 没事的，他们就在我们这当红军，不跑远，再说了我们小孩当了红军，看他们那些地主老财哪个还敢欺负我们！

韦金生 也对！

妈 良 听说他们还成立了个我们自己的县衙呢！

达 莲 那叫政府，右江苏维埃政府！

妈 良 埃——政府吗？不久前我们的队伍在百色搞了个起义，这下坏人就慌了。看来这红军真是帮我们穷人的。

韦金生 你怎么也受他们传染了？

妈 良 这怎么是传染啊？你见过有这样帮老百姓的队伍吗？听说他们的长官是共产党！

韦金生 共产党？

妈 良 就是帮我们挡灾难，给我造福的菩萨党！

韦金生 什么跟什么啊？

妈 良 反正我们好日子来了，我去帮他们敲锣，你去吗？

韦金生 也不知道你这是哪来的锣啊？自从有了这锣你就满世界敲！

妈 良 这是原来后山那个庙的。那个癫子和尚不是骗了我的钱跑了吗？门口石狮子重多我扛不回来，看见有面锣就拿回来了。

韦金生 这你也要？

妈 良 这都不够我被他骗的零头哦。声音还不错，当当响！

韦金生 得了，你去敲你的锣吧。

妈 良 达莲，走去给你哥敲锣去。

[妈良和达莲下场。

[暗场。

第二场 金生随军

[两个月以后。

[场景与前场一样，石墙上杂草已经没有，墙上用灰刷有标语“建立苏维埃政权！”木棉树叶子郁郁葱葱。

[韦宝根拿着一个包裹上场。

[兰德亮跑上场。

兰德亮 宝根！

韦宝根 德亮！

兰德亮 你爸知道了？

韦宝根 没有，我没告诉他。

兰德亮 这样也好，你爸要是知道肯定不让你走的。

韦宝根 不管他让不让，我现在是红军战士了，我是要听从指挥的。你呢？

兰德亮 我没事啊，怕父母担心我也没跟他们说，我哥哥早年就死了，就我一个了，父母肯定也舍不得，不过没事，我有办法。

韦宝根 你就是点子多，走！

[韦金生气冲冲上场。

韦金生 回来，（抢过韦宝根包裹）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去哪？

韦宝根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去执行个任务，十天半个月就回来！

兰德亮 哦，对对对！

韦金生 闭嘴！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要走了，北上江西，是不是？

韋宝根 那也是执行任务啊！

韦金生 那是十天半个月吗？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韦宝根 我们会回来，等到革命胜利的那天！

韦金生 那是哪天？一年？十年？在家门口当兵打打闹闹一下就算了，我也没说什么了。是，我承认，红军的确好，为我们做了不少事。难道队伍缺了你，他们就不走了？缺了你他们就不叫红军了？

韦宝根 如果都这样，谁来替老百姓打天下，我们靠的就是天下劳苦大众联合起来才能推翻这黑暗的世界！

韦金生 你这当兵两个多月还一套一套的！

韦宝根 虽然我才参加红军几个月，可是让我知道很多道理，人为什么活着？

兰德亮 为了过好日子！

韦宝根 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兰德亮 对，大家都过上……

韦金生 行了，你们就这样，说不定把命搭上都看不到那天！

韦宝根 只要我们奋斗，我们看不到不要紧，以后我们的孩子孙子能看到的，这是我们的信仰，懂吗？韦金生同志！

韦金生 喊我什么？韦金生同志？爸都不喊了？韦宝根同志！你要是走，我马上给你找个后妈。

韦宝根 是给我找个后妈还是给你找个老婆啊？你找啊！

韦金生 我明天马上找一个，后天再生一个儿子你信不信？

韦宝根 那……祝贺了！

韦金生 谢谢！

韦宝根 不客气！

韦金生 你走，保证回来一屋子弟弟妹妹！到时候别怪我不认你。

韦宝根 就是一村子弟弟妹妹都不关我的事。

韦金生 你，你铁了心要走？

韦宝根 是的！

韦金生 好，你要走，你要走我就……我就跳山崖！

兰德亮 不愧是一家人，招数都一样！

韦宝根 来，这高，从这往下跳。

[韦宝根扭头走。

兰德亮 宝根！

韦金生 你……（跑过去抢韦宝根包裹）

韦宝根 （拿起枪对准韦金生）

兰德亮 宝根！

韦金生 什么？你还要打死你老子？你开枪啊，来！

兰德亮 宝根，你干什么？

韦金生 打死我了，你没牵挂了，来啊！

韦宝根 你不要逼我！

[妈良带马艳芳急急忙忙上场，达莲跟上。

妈 良 就在那！（敲了一声锣）

马艳芳 住手！

[韦金生吓得倒下！

马艳芳 宝根，你这是干什么？

兰德亮 指导员，他们……

马艳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兰德亮 是！

[兰德亮下场。

[妈良和达莲过去扶起韦金生。

妈 良 金生啊，你没事吧？

韦金生 本来没事的，你这乱敲锣吓得我……，指导员啊，你看，你看……

马艳芳 宝根啊，你怎么能把枪口对准老百姓呢？

韦宝根 他是我爸！

韦金生 爸就不是老百姓了？好在我刚才机智聪明，假装倒下，要不然……

妈 良 是我当一声你吓倒的吧？

韦金生 总之，这样的红军战士这样欺负老百姓就不对。指导员，我建议把他开除出红军！

韦宝根 你……

马艳芳 好了，我都知道了。金生叔啊，您是不想让宝根走吧？

韦金生 我……

马艳芳 宝根，那你的意思呢？

韦宝根 我是党领导的队伍，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跟部队北上！

韦金生 你一个小孩去那么远干什么？人家那边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的，我们只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对吧指导员？

马艳芳 对！

韦金生 看见了吗？指导员都说对了！

韦宝根 指导员……

马艳芳 那金生叔，什么才是家啊？仑圩村是我们的家，恩隆县是我们的家，百色也是我们的家吧？广西是我们的家吗？那么大的一个中国是我们的家吗？我们北上千里为了什么？我一个桂林的姑娘跑到这里为了什么？邓政委是四川的，也大老远跑来这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千千万万像我们一样贫苦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吗？

妈 良 你看人家指导员女孩子都能吃苦，你还怕我们小孩吃不了苦吗？

韦宝根 我们壮家儿女是不怕吃苦的！

韦金生 指导员，那你出来你爸妈也同意？

马艳芳 我爸妈……，我出来读书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韦金生 哦。

马艳芳 不过我相信我这样选择是没有错的。

韦金生 这也是你的信……

韦宝根 信仰！

马艳芳 对！

[远处传来集合号。

马艳芳 部队集合准备出发了。宝根，再跟你爸爸聊多几句。

[指导员下场。

[韦金生拿出烟要点上，韦宝根急忙上前帮点火，韦金生吹灭火柴。

[集合号又一次吹响。

[韦宝根走了几步，回头，放下枪跪在地上给韦金生磕头，然后起身跑下场。

妈 良 你倒是说句话啊。

达 莲 阿妈，你看，哥哥他们走了。

[妈良敲锣。

妈 良 阿良啊，早点回来！

[妈良继续敲锣。

韦金生 不要敲了，乱！

妈 良 我这是欢送。

韦金生 我现在终于想明白儿子为什么要走了。

妈 良 为什么？

韦金生 祖坟埋错了！（说完跑下）

妈 良 哎！

達 莲 阿妈，哥哥他们出村口了，我们要不要过去送他们？

妈 良 不要去，免得你哥哥老挂念我们，站这地方高，远远看看就行了！

[达莲哭。

妈 良 不哭，阿妈都不哭。

[韦金生挑着一对箩筐上场。

妈 良 金生啊，你是要去哪啊？

韦金生 跟部队，他们去到哪我就跟到哪！

妈 良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韦金生 “等到革命胜利的那天！”妈良同志！

妈 良 你也革命了？

韦金生 革了！（说完，急忙跑下）

妈 良 ——这，（看见达莲拿着锣）看我干什么，敲锣啊！

[达莲敲起锣。

[暗场。

第三场 德亮叛变

[两年以后。

[刚刚惨战一轮，壕沟里，韦宝根、兰德亮和战士们在休息。

[声音传来“注意敌情”，大家忙警戒起来。发现没有情况，继续休息。

兰德亮 这都打了两天了，敌人越来越多，我们连没剩下几个人了！

韦宝根 听说国民党调了不少人过来。

兰德亮 那，我们怎么办？

韦宝根 什么怎么办？听指挥！

兰德亮 我现在真有点想我爸妈！

韦宝根 想家了？

兰德亮 其实我爸妈也不怎么愿意我出来的。

韦宝根 后悔了？

兰德亮 你看，还是你爸好，跟出来，结果还安排在炊事班了，这两年你们两个多少都还能在一起呢！

韦宝根 他那是来看着我的，哪是来参加红军的啊？其实我爸挺好的，我小时候也有不少人给他介绍过女的，他怕那些“后妈”对我不好，就没答应，一个人把我养大，别看他嘴巴这样，其实啊，有时候比女人还婆婆妈妈！

兰德亮 不管怎么样，你们还能在一起啊！

[韦金生挑着一桶野菜汤上场。

韦金生 开饭了！同志们开饭了！

兰德亮 金生叔。

韦宝根 爸！

韦金生 你们两个也赶紧吃饭！宝根，来，这有一个红薯，拿着！

韦宝根 爸，我现在是个党员又是班长，你不要搞这种特殊化！

韦金生 我怎么就特殊化了，这是部队早上发的，我没吃，留给你的！

韦宝根 那也不行，你也是部队的同志，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韦金生 这是老子给小子的，有错吗？

韦宝根 你自己不吃，留给我，你说错吗？

韦金生 我不饿！好了，赶紧吃吧，我还要到那边送饭呢！

[韦金生下场。

兰德亮 生在福中不知福哦！

韦宝根 少讲风凉话，赶紧吃饭！

兰德亮 这是饭吗？又是野菜汤，屙泡尿都没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营养都跟不上。

韦宝根 我们出来革命不是来享受的。

[战士甲上场。

战士甲 班长，连长和指导员找你！

[韦宝根跟战士甲下场。

[远处传来喊话“共军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只有交枪投降到我们这边来，保证大家吃香的喝辣的，升官发财！”

[韦宝根上场。

兰德亮 怎么样？

韦宝根 连长指导员说，让我们再坚持，我们的援军快到了，我们只要拖住敌人就是胜利！

兰德亮 援军在哪？我看到的都是国民党的援军！战士乙 班长，敌人上来了！

韦宝根 准备战斗！

[大家备战。

韦宝根 打！

[戰火纷飞，枪声不断。

[暗场。

[红军战士牺牲不少。

[远处又传来国民党喊话“共军的各位老表，只要你们投靠国军，我们保证，让你们升官发财，最后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不要再顽固了！”

[两个战士抬着阿良上场。

兰德亮 阿良，阿良——

[两个战士没说话，擦擦眼泪。韦宝根拿起阿良的壮锦巾。

韦宝根 阿良——你是我们壮家好样的！

[两个战士把阿良抬下场。

韦宝根 你怎么了？

兰德亮 我们走吧！

韦宝根 去哪？你要当叛徒？

兰德亮 宝根，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可现在这样……

韦宝根 你忘了我们的初心了吗？当初我们参加红军是怎么说的？

兰德亮 可，可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啊！

韦宝根 你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死了！

兰德亮 宝根，现在没人，我们过去没人知道的。

韦宝根 看看这些跟我们出生入死的壮家弟兄，看看这些尸骨未寒的瑶家兄弟，那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你知道吗？

[远处又传来国民党喊话“共军的各位弟兄，你们再不投降，我们就将山头炸为平地！”

兰德亮 你听，我们再不走，就会死在这里的！

韦宝根 （拿枪）

兰德亮 来啊，你打死我，我死在一个亲兄弟手里我也愿意啊！（趁韦宝根不注意跑下）

韦宝根 兰德亮！

[韦金生上场。

韦金生 怎么了？

韦宝根 兰德亮叛变了！

韦金生 丢你公龟，我就说这野仔不是什么好东西！

韦宝根 爸，你又说脏话了！现在你也是红军了，说话要注意点。

韦金生 当初就是他发动你参加红军的，现在自己吃不了苦跑了！

韦宝根 当初参加红军是我自愿的。

韦金生 跟这野小子也有关系！要不然你就不会跑来这里吃苦！

韦宝根 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战士甲上场。

战士甲 班长，连长说准备突围！

韦宝根 好，爸，我准备战斗了，你也赶紧准备突围吧。

韦金生 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去哪！

韦宝根 爸，我知道你心疼我，我既然选择了这个道路我就不会放弃。

韦金生 我知道这是你的信仰。

韦宝根 这是……（把壮锦巾给韦金生）

韦金生 阿良的？

韦宝根 如果……你能回去一定要交给妈良，就说阿良是我们壮家……好样的！爸……

韦金生 得了，不要讲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要突围出去，我也要突围出去。

韦宝根 （把帽子脱给韦金生）爸，你现在是个军人了，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

韦金生 我就那鸟样！样子！样子！

韦宝根 准备突围！

[韦金生捡扁担水桶。

[枪声开始密集。

[韦宝根带头突围，刚爬上高处，几声枪响。

[战士“班长，班长——”

[韦金生回头发现韦宝根倒下，刚要冲过去，一颗弹药又在前方爆炸，又冲过去。

[兰峰满背着行李包裹上场。

韦金生 宝根……（应声倒下。）

兰峰满 小心……（背起韦金生下场。）

[暗场。

[冲锋号响起，枪声不断。

第四场 都入炊事班

[几年以后。

[简陋的小厨房里，门口的墙上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全民抗战一致对外！”

[廖进财和赵桂珍正在厨房干活。

赵桂珍 这些，我们哪里会做啊？给他们八路军做饭做菜，这不是下等人干的吗？

廖进财 你少说几句吧，没被打死就算不错了。

赵桂珍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廖进财 走，往哪走，到处都是日本人，听说都快打到桂林了，要不我们能跑出来吗？

赵桂珍 可我们是……

廖进财 别乱讲！

赵桂珍 我乱讲？廖进财你看你，现在连你小孩都不认你了，当然，也不是我亲生的，是你大老婆生的，可谁叫你大老婆没这福气啊！

廖进财 行了，就你这张嘴，迟早要出事！

赵桂珍 要不，我们投靠日本人？

廖进财 赵桂珍，你疯了！

赵桂珍 起码比在这强啊，这，你看吃的是什么……

廖进财 姑奶奶，你不怕死就大声点说，外面就是八路，不远就是国军，你用不用到上头去喊啊？

赵桂珍 那在这里，万一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会不会也枪毙我们啊？我可不想死啊！

廖进财 应该不会吧！

赵桂珍 你是舍不得离开你那……

[兰峰满拿着一堆柴火上场。

兰峰满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啊，老廖啊，还不赶紧烧火煮饭。

廖进财 兰长官。

兰峰满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不是什么长官，我老兰只是炊事班的一名普通的八路军。

廖进财 那，那个韦……

兰峰满 韦金生？

廖进财 对，韦长官。

兰峰满 他是我们炊事班班长。

廖进财 哦。

兰峰满 那天要不是他帮你们求情，让你们留在炊事班帮忙啊，估计你们早被赶走了！

赵桂珍 你们那个马艳芳也太凶了吧？

兰峰满 你说我们马政委啊，脾气急，可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啊！

赵桂珍 女的也能當官？

兰峰满 我们这啊，男女平等！

廖进财 听到没有，男女平等，你不要老欺负我！

赵桂珍 哎，我说廖进财……同志，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兰峰满 得了，你们来的这几天老爱嘀嘀咕咕的，有什么事吗？

廖进财 没有没有。

赵桂珍 没有没有。

兰峰满 那就赶紧烧火做饭吧！

廖进财 好！

[大家忙烧火做饭，廖进财和赵桂珍不会干活，有点手忙脚乱，到处烟熏弥漫。

[韦金生挑着一桶水回来。

韦金生 喂，你们是在做饭还是在炼丹啊！

兰峰满 他们两个啊，笨手笨脚的！

韦金生 在家没做过？

廖进财 啊！

韦金生 问你做没做过你“啊”什么鬼啊？

赵桂珍 “啊”的意思就是……做过一点点。

韦金生 看来你们是对这个工作不满意啊。来，开个会学习一下。

兰峰满 老韦……哦，韦班长，这，还做着饭呢！

韦金生 磨刀不耽误劈柴。

兰峰满 那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韦金生 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太深了怕他们听不懂。我们不要认为给同志们做饭就是低人一等了，革命分工不一样，我们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抗战，现在我们还联合国民党一起把小日本赶到外国去！

兰峰满 不是赶到外国，是赶回老家去！

韦金生 就这个意思，所以我们出一份力也是支持抗日！

赵桂珍 这日本那么厉害，我们能行吗？

韦金生 廖进财！

廖进财 唉！老婆！

韦金生 你不要有这种思想，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打败小日本的！这也是信仰！

赵桂珍 就我们，这几支烂枪？听说人家武器都比我们好。

韦金生 你什么意思？

廖进财 韦班长，她不懂事乱说的。

韦金生 我告诉你，我们的武器再差也是用来保护自己人的，外国的武器再好也他妈是拿来打你的。

兰峰满 班长你说脏话了。

韦金生 我说了吗？

兰峰满 你们说……他妈……

韦金生 是，我说他妈了，错了吗？（对廖进财和赵桂珍）你们有妈吗？你们妈是中国人吗？你们是中国人吗？是中国人就不要说出这种话！我他妈最恨叛徒！

[战士甲上场。

战士甲 韦班长，团长喊你！

韦金生 来了！肯定催我们做饭了，你们赶紧！

[韦金生和战士甲下场。

赵桂珍 这韦班长脾气也不小啊。

廖进财 你就少说几句吧。

兰峰满 老韦啊，也不容易啊。

廖进财 听你们说话好像是一个村的？你们是一起出来参军的？

兰峰满 我们不是一个村的，但是离得还比较近，他参军比我早，我认识他是两年前了，我是在战场上把他背下来的，后来也跟着部队做饭了。

廖进财 那你是他救命恩人。

兰峰满 不是，其实他现在就想报仇。

赵桂珍 报仇，是不是财主害死他家人啊？

兰峰满 不是，他老婆早没了，跟儿子相依为命，后来儿子参加了红军他就跟着出来，部队就安排他在炊事班干。

廖进财 那他为谁报仇啊？

兰峰满 儿子，他儿子！

廖进财 你是说他儿子……

兰峰满 他认为儿子是因为当时听了一个叫——哦，一个朋友介绍才参加红军，才会牺牲的，而且他儿子那个朋友当时叛变跑到国民党那里去了。

廖进财 难怪他那么恨叛徒。

兰峰满 哎，救他醒来的时候他天天喊着找，找人报仇。这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好啊。

廖进财 是啊！是啊！

赵桂珍 那你是不是也是替儿子报仇啊？

廖进财 闭上你那臭嘴！

兰峰满 我倒不是，我家里也没人了，救他以后我也留在炊事班了。

赵桂珍 哦，他们家也死光了。

[廖进财欲打赵桂珍。

兰峰满 好了，不讲这些了，赶紧干活吧。

[韦金生急匆匆上场，进厨房拿起柴刀要往外冲。

赵桂珍 啊？杀人了！

[兰峰满和廖进财拦住韦金生。

兰峰满 老韦，你要干什么？

韦金生 我要杀死他！

兰峰满 谁啊？

韦金生 兰德亮！

兰峰满 兰德亮？

韦金生 就是我说的，发动我儿子参加红军，后来跑到国民党那野仔，我今天非杀死他不可！

兰峰满 他被抓来了？是不是团长叫你去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韦金生 团长叫我去说今晚多做几个菜，还要请国民党那几个吃饭，我发现兰德亮就站在那国民党官旁边做警卫，老子一巴掌扇过去，刚要拿警卫员的枪一枪打死他，团长和政委把我拦住了！

兰峰满 现在不是国共合作吗？你，你这样不是破坏民族统一战线吗？

韦金生 我不管，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就白白死了吗？

兰峰满 你儿子也不是兰德亮杀死的啊！

韦金生 如果当初不是他，我儿子会当红军吗？

廖进财 会，就你儿子那脾气肯定会！

韦金生 你怎么知道。

廖进财 看你的脾气我就知道了！

韦金生 关你屁事啊！

赵桂珍 人家家里的事。

廖进财 闭嘴！

[韦金生拿刀要冲出门，廖进财和兰峰满拦住。

[马艳芳上场。

马艳芳 （看着韦金生不说话）

兰峰满 政委，你看？

马艳芳 金生叔，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现在是关键时期，你杀了兰德亮又能怎么样？他也曾经是我的兵啊！

韦金生 我杀了他为我儿子报仇。

马艳芳 我们革命是为了报私仇的吗？宝根参军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兰德亮几句话他就参军了吗？我看不是，是因为宝根想让像您这样的父老乡亲都能有好日子过，他要去追求人人平等的社会，他坚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所以他参加红军，所以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所以无论多么艰苦也毅然决然的跟党走！如果今天宝根站在这，让他重新选择，我坚信，他还会毫不动摇的选择跟着共产党！

韦金生 难道这就是信仰？

马艳芳 金生叔，您也算是老兵了，我相信您能想通的。

兰峰满 政委。

[马艳芳走出门口，廖进财跟出。

廖进财 廖……马政委！

马艳芳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廖进财 ……没有……

马艳芳 希望你们好好干，也为抗日救国出点力！

廖进财 好。

[马艳芳下场。

[韦金生跑到案桌疯狂的砍菜！

[暗场。

[深夜，屋内光线微弱。

[几个士兵走过。

[不远处兰峰满和兰德亮好像在诉说什么，兰峰满狠狠的扇了兰德亮一巴掌，兰德亮跪下，两人继续诉说。

[韦金生披着衣服拿着马灯从里屋走出。韦金生把马灯放在案桌上，走出门口，发现有人。

韦金生 谁啊？

[兰德亮急匆匆跑下。

韦金生 谁？

兰峰满 我！

韦金生 哦，老满啊！那是谁啊？

兰峰满 哦，一个多年不见的老乡。

韦金生 我们那的？

兰峰满 对！

韦金生 那怎么不喊过来啊？我也认识认识啊，虽然我们两个村离得有点距离，很少来往，可出门在外这就算老乡了。

兰峰满 可不是吗，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韦金生 那把他叫来我们喝点。

兰峰满 不，他有任务，我也不好打扰太久。

韦金生 那下回再说了。

兰峰满 好的。

韦金生 你们村的人身材怎么都跟你一样，肥肥圆圆的。

兰峰满 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韦金生    是啊，我的命也是你给捡回来的，要不然……

兰峰满 不说这些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韦金生 是啊，活着就好！（拿出韦宝根的红军帽）兰峰满 又在想宝根了？

韦金生 老满啊，你有孩子吗？

兰峰满 算有吧！

韦金生 老婆呢？

兰峰满 没有老婆，哪里有孩子啊？

[两个人憨笑。

韦金生 孩子在的时候，孩子就是我活着的希望，后来孩子走了，给孩子报仇就是我活着的希望，可今天马政委这一番话啊……

兰峰满 马政委说得对啊，道路是孩子选择的，如果他选择的道路能让他感到幸福，这就知足了，可一旦选错，就会毁了一生啊！

韦金生 你孩子……

兰峰满 死了，晚上出门看不到路，掉到悬崖，死了！老婆难产，孩子刚生下来就……

韦金生 我们啊，都命苦！

兰峰满 世道，没赶上好世道啊！

韦金生 会有好世道的，我们现在不是在努力吗？

兰峰满 对！

[里屋传出廖进财的呼噜声。

韦金生 得，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炊事班養了猪呢！

[暗场。

第五场 急送情报

[上一场景。

[枪声不断。

[韦金生、兰峰满在收拾炊事班的行李，廖进财、赵桂珍在捡自己的衣物。

赵桂珍 这回日本人真打过来了，我可不想白白送死。

韦金生 你信不信我先一刀劈死你？

兰峰满 不死的话我再补一刀！

廖进财 她不是这个意思。

韦金生 得了，赶紧收拾！

[马艳芳急匆匆上场。

马艳芳 金生叔！

韦金生 政委！

马艳芳 鬼子现在大批人马向我们这来。

赵桂珍 啊？

马艳芳 上级让我们将计就计，先拖住敌人。现在我们的电台被鬼子破坏了，情报发不出去，（拿出情报）考虑到你们对这一带比较熟，组织决定让你跟阿满叔想办法从后山出去，把情报送到县里给覃团长。

韦金生 覃团长？

马艳芳 对。

韦金生 那你们？

马艳芳 我们跟乡亲们先退到江边，拖住敌人。

韦金生 那……

马艳芳 我们把作战的计划都写在里面了，天快黑了，趁天黑你们赶紧走！

兰峰满 好！

[女战士跑上场。

女战士 政委，大家已经按计划到位了，三连长请你过去！

马艳芳 好！（转身要走，又回头）你们也要小心，这情报很重要一定要小心保管。

韦金生 放心吧！

[马艳芳出门，廖进财追出门。

廖进财 政委，我……

马艳芳 你跟他们一起撤吧！同志，保重！

[马艳芳转身跟女战士下场。

韦金生 大家赶紧，东西都不要拿了！大家赶紧换上衣服，阿满，你把情报收好。

[兰峰满把情报塞进衣角里。

赵桂珍 去哪？我可不愿意跟你们走！

兰峰满 那你就在这里慢慢喝茶。

韦金生 等死！

赵桂珍 啊？

韦金生 干脆你们两个自己走吧。

廖进财 我们去哪？

韦金生 爱去哪就去哪！

兰峰满 对，反正你们也不是我们八路军。

廖进财 不行，我，我，刚才你们政委不是说了吗？让我跟你们走吗？

兰峰满 我们是执行任务，你跟着算怎么回事了？要不然你跟老百姓一起先跟队伍到江边那里吧！

赵桂珍 这样好，这样好，有他们保护多少都安全点。

韦金生 不嫌我们只有几支烂枪了？

赵桂珍 啊！

兰峰满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韦金生 走！

[出门，韦金生和兰峰满走一边，廖进财和赵桂珍走一边。

[暗场。

[一小坡下，韦金生、兰峰满、廖进财、赵桂珍又碰到一起。

韦金生 你们怎么又跟来了？

廖进财 怎么是我们跟来，我们刚要出村口就遇见鬼子了！

兰峰满 不是叫你们到江边吗？

赵桂珍 这黑麻麻的，我们转落落的找不到路，又碰到太君。

韦金生 什么太君，鬼子！

廖进财 对，我们碰到鬼子，我们又转来转去又碰到你们了。哎，你们不是从后山走了？

兰峰满 你没看到，后山那也有几个鬼子看住啊？

赵桂珍 要不你们把情报给他们，他们肯定会放过我们的！

韦金生 当叛徒？

兰峰满 卖国？

韦金生 呸！

赵桂珍 呸我有什么用？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廖进财 你就少说几句吧！

赵桂珍 要不然我们把金条给他们让他们放过我——（从包裹里拿出金条）

韦金生 你们哪来那么多金条？

廖进财 啊！

赵桂珍 好了，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其实我们两个不是什么落难人士，他是财主，为了逃日本人，才跑到这里的，也多得你们八路好心收留我们在这，不过我受够了天天给你们烧菜做饭。

廖进财 好了！

韦金生 你他妈的财主？

廖进财 （点头）

赵桂珍 他妈也是，祖传财主！

兰峰满 难怪烧火都不会！

韦金生 你！

廖进财 我，我是你们的同志啊！

韦金生 呸！

赵桂珍 （问兰峰满）他怎么老爱呸人呢？

兰峰满 关你鸟事。

韦金生 这算对你们客气的了！

赵桂珍 你们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韦金生 你说的是人话吗？想投靠日本人。要脸吗？要祖宗吗？

赵桂珍 可我不想死啊！

兰峰满 谁想死啊？可这世道不让我们活啊！

廖进财 我……

韦金生 你住口，你看你娶的什么老婆啊？你瞎了？

兰峰满 你们还是中国人嘛？

韦金生 少跟他们废话，我们看看想什么办法把山后那几个鬼子引开。

兰峰满 要不，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过去。

韦金生 不行，还是我去吧。

[赵桂珍把金条包起来想走。

廖进财 你想干什么？

赵桂珍 干什么？分道扬镳，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我到日本人那里总得有点见面礼吧？

廖进财 你要投靠日本人？

赵桂珍 总比你们这样强吧？我小时候家里穷，被父亲卖了，买我的人霸占了我又把我卖到妓院，老了以后又被妓院老板卖给杀猪佬，原本以为能有肉吃，谁知道都是吃下水，没碰過肉，杀猪佬见我不会干活又卖给了卖大力丸的刘老三，结果刘老三吃自己的壮阳药死了，他小孩就赶我出来，我自己嫁给财主就想好好活下去，日本人打过来又他妈的逃难……，我就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啊？我倒是想爱国啊，可就这家不像家，国不像国，她值得我爱吗？

兰峰满 为了让这个家，像家，国，像国，所以我们不怕死。

韦金生 为了以后不再有像你这样的事发生。这民族乱了，国家没了，还谈什么好日子呢？

赵桂珍 我，我没有你们这么伟大！就你们这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廖进财 你闭嘴！

赵桂珍 我也看出来了，你舍不得走，可有什么用呢，就你这种窝囊废，小孩都不认你！

[廖进财一巴掌给赵桂珍。

赵桂珍 好，你打我，今天谁也别想走，我把你们送情报的事，跟日本人这么一说，我也算立功！

韦金生 你真他妈不是中国人！

赵桂珍 是中国人！

兰峰满 你就不配做中国人！

赵桂珍 不配做中国人的多了，我算老几啊？

[廖进财又一巴掌给赵桂珍。

廖进财 滚！

[赵桂珍想抢过廖进财手里装金条的包裹，廖进财不给。

赵桂珍 好。（转身要走，突然喊起来）送情报的在这。

[赵桂珍被廖进财拉过来，拿包裹捂住她的嘴巴。

[几声枪响。

[两个日本人走过，没发现有人。

[廖进财头发凌乱，赵桂珍没有了动静。

兰峰满 她？

廖进财 死了，活着也没有意义的人还是死了吧！祖宗都不要了还是死了好！死了吧！活着她难受，我们也难受！

[静场。

廖进财 我把那些王八蛋引开，你们赶紧走吧！

兰峰满 这……

廖进财 都别说了，虽然我不是队伍的人，可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这样，活得值！（将包裹给韦金生）这算一个有点良心的财主为抗日尽点心吧！

韦金生 老廖。

廖进财 金生兄弟，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韦金生 你说。

[廖进财给一张围巾给韦金生，悄悄跟韦金生说了几句。

韦金生 什么？老廖……

廖进财 拜托了！走吧！（说完冲出去）小日本，我在这呢！

[几声枪响，两个日本人追廖进财。

[韦金生和兰峰满趁机跑走。

[两个日本人追上廖进财，用刺刀刺死廖进财。

廖进财 （高喊着）我是中国人！

[暗场。

[一日本兵押着韦金生和兰峰满上场。

[日本兵叽里呱啦说着。

韦金生 听不懂！

兰峰满 你讲什么？我们听不懂啊！

韦金生 你讲什么了？

[日本兵还是叽里呱啦。

韦金生 我屙尿得吗？屙尿啊！嘘嘘……那种！

兰峰满 他说他屙尿！

韦金生 我说他都听不懂，你说他能听得懂啊？

兰峰满 那你什么意思？

韦金生 我说我们两个说得都差不多，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兰峰满 什么就多此一举，说不定我说多一次他听出来呢？

韦金生 放屁！

兰峰满 说谁放屁？

韦金生 说你了，怎么样？

兰峰满 好，既然这样就不要说我不够兄弟！

韦金生 谁跟你是兄弟，走狗。

兰峰满 太君，他骂人！

[日本兵不知所措。

韦金生 骂人，老子还要打人呢！

兰峰满 来啊，我怕你吗？

韦金生 来！

[韦金生和兰峰满厮打在一起。

[日本兵过去劝架。

[趁日本兵不注意韦金生拿起一块石头砸到日本人头上。

韦金生 快，快走！

兰峰满 走！

[两人刚走不远，远处来个日本兵，开枪。

兰峰满 小心！（扑到在韦金生上身）

韦金生 你没事吧？

兰峰满 没事，从这边走！

[韦金生、兰峰满刚要走过去。被石头砸的日本兵爬起来，从后面开了一枪。

[兰峰满中枪，韦金生忙跑过去抢过刺刀将日本兵刺死，踢到山崖下。

[韦金生背起兰峰满走。

韦金生 阿满，阿满兄弟！

兰峰满 我不行了，你赶快走吧！（将衣服脱下）赶紧把情报送出去。

韦金生 阿满兄弟！

兰峰满 老哥，我对不起你！

韦金生 不要这样说！

兰峰满 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姓兰，兰德亮就是我仔！他也是背着我们出来参军的，出来没多久他老妈就走了，我也是出来找他的，没想到，没想到……，我知道你恨他，他意志不坚强，这些年我也是想到他就觉得抬不起头，可老哥啊，那天你在团部见到他，那晚，也是我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啊，他也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先别杀了他，就让他多打几个日本鬼吧！这样我心里好受点！路过我寨子，人家问起我的时候你就说，我做生意去了，让他们忘了我吧，忘了我吧！（头轻轻一歪，微笑的离去）

韦金生 不，我让你们寨子的人都知道你是他们的英雄，你是全寨的英雄，是子孙后代的榜样！阿满兄弟，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看着兰峰满微笑的闭上眼睛，韦金生穿起兰峰满的衣服，一路奔跑。

[暗场。

第六场 婚变

[一束灯光打在山坡的一角。

[马艳芳拿着一张围巾。

[韦金生看看马艳芳。

韦金生 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可是……，这是你爸走之前托我给你的，那是你爸，你亲爸啊！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他呢？他也是中国人，真正的中国人！

[音乐起。

[暗场。

[几年以后，解放战争。

[玉娟家院子里。

[冬妹在院子晒衣服。

[玉娟挎一包从家里出来。

玉 娟 还没弄完呢，冬妹？

冬 妹 快了！

玉 娟 弄完帮我把这件洗好的衣服拿给韦班长。

冬 妹 你这个妇女主任老帮他洗衣服，怎么不帮我洗啊？

玉 娟 人家韦班长一天做饭很辛苦，哪有时间洗衣服了，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也让我帮你洗啊？

冬 妹 是，我有手有脚，我哪有人家韦班长忙啊！

玉 娟 呀，你这丫头，就你这张利嘴看你怎么找到婆家！

冬 妹 我要找也要找个當兵的，跟你一样。

玉 娟 我怎么就找个当兵的了？

冬 妹 得了，姑，我都看出来了，你跟韦班长……

玉 娟 你看出什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冬 妹 傻子都看得出来！

玉 娟 傻子才看得出来呢！

冬 妹 其实，姑，我觉得金生叔也是不错的，听说他从广西一路跟着部队过来的，他儿子跟姑父一样，也是战斗中牺牲的，你们两个真能在一起也是好的。

玉 娟 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

冬 妹 我看得出，金生叔也是喜欢你的。

玉 娟 这事啊，等革命胜利了再说吧！

冬 妹 那快了，听说部队就要打过长江了。

玉 娟 是啊，我们支前物质也要赶紧准备好啊！

[几声狗叫。

[韦金生拿着一包东西上场。

冬 妹 说曹操曹操到！

玉 娟 韦班长，你这是？

韦金生 哦，我正好路过，进来看看。

冬 妹 金生叔，你是正好路过还是专程来的？

韦金生 啊，差不多，差不多。

玉 娟 这丫头，说话没个正经的，韦班长，来，坐！

韦金生 好，谢谢你们。（为了显示和他们普通话一样刻意卷舌）

玉 娟 韦班长，你好好说话，我们听得懂！

韦金生 好！哦，这有三个红薯，送给你们吃，本来是四个的，刚才门口狗追得紧，就扔给它一个，不要紧，你们一起吃！不是，你们吃你们的，它吃它的。

冬 妹 （笑）金生叔你真幽默。

韦金生 （不好意思地）默……

玉 娟 好了，冬妹赶紧去拿水来给韦班长喝啊！

冬 妹 好！

[冬妹下场。

韦金生 谢谢啊！

玉 娟 你紧张什么？

韦金生 没有。

玉 娟 （看远处）这云彩真漂亮啊！

韦金生 这云彩真漂亮啊！

玉 娟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啊？

韦金生 是的，我想说“这云彩真漂亮啊！”

玉 娟 韦……，金生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也没外人！

韦金生 玉娟，我，我，想说，我想说，我喜欢你……

[冬妹拿茶水上场。

韦金生 ……的头发，真好，怎么保养的？

冬 妹 金生叔来，喝水！

韦金生 好。

玉 娟 冬妹啊，你去看桂花婶她们鞋子都做好了没有，晚点我们还要送到前线呢！

冬 妹 好！

[冬妹下场。

韦金生 玉娟，我嘴笨，不会说话。

玉 娟 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

韦金生 对，我们广西有句山歌唱的“铜鼓不打千年响，明镜不照万年光”，好铜鼓也不需要天天打，它声音一样，人啊也不需要什么都讲才明白，对吧？

玉 娟 你们广西美吗？

韦金生 美，我们那里山是山水是水，好田地都让那些有钱财主占了，饿得不行我还带我儿子去河边摸田螺，那时候他才这么高，（比划一米左右）出来这么久了，我也没回去过，现在……

玉 娟 现在应该更美了，大家分到了土地，有了粮食了。

韦金生 对，更美了！更美了！当时我活着就是因为孩子，后来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再后来我活着是为了……

玉 娟 为了追求幸福！

韦金生 对，为了追求幸福！

玉 娟 我们共产党就是带领大家去寻找去创造幸福生活的！

韦金生 到那时人人都平等，個个有饭吃。

玉 娟 到那时候我跟你回广西，去你家乡看看！

[灯光渐暗，一束光打在韦金生上身。

韦金生 好，一言为定！我带你去吃我家乡的芒果，还要五色糯米饭、还要糍粑，让你看看我们壮家人的热情，还要喝酒哦，玉娟，玉娟，你怎么不说话啊？

[舞台一侧，一束光打在冬妹身上。

冬 妹 金生叔，你不要这样，我姑她真的……走了！

韦金生 你骗我！明明是送粮到前线还没回来，冬妹，你姑快回来了，你说是不是？你姑怎么可能遇到敌机轰炸呢？她还要跟我回广西看看，她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呢！

冬 妹 金生叔！

韦金生 我明白了！

冬 妹 你明白什么？

韦金生 宝根为什么牺牲，阿满兄弟为什么不怕死，老廖为什么说自己是中国人，玉娟为什么冒着枪林弹雨送物资到前线，这一切的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不再受欺负，让我们不再贫困，让我们每天都能高高兴兴啊！

[韦金生上身的光暗去。

[冬妹整理衣服，挎上玉娟的挎包。灯光暗去。

[传出毛泽东主席宣布新中国成立的讲话。

[舞台一角定位光，灯光亮起。

[马艳芳和韦金生都看着远方。

韦金生 政委，我们四野解放了广西了，我该回家看看了！

马艳芳 是该回家看看了！

韦金生 你爸……

马艳芳 我会想办法把他和我亲生母亲葬在一起的。其实我爸还是蛮疼我的，我们原来信仰不同，后来我出来读书就改姓马，跟我妈姓，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遇到他。

韦金生 其实我是蛮佩服你的，这些年我也看到了，只有跟着你们我们才会真正有好日子过！

马艳芳 为了这天我们失去了多少亲人，付出了多少啊？

韦金生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后人笑我们傻啊？

马艳芳 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们的民族就完了！但我相信不会有那天的，因为……我们的信仰始终不变！

韦金生 对！政委，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拿出《入党申请书》递给马艳芳）

马艳芳 《入党申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