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实施效果与问题研究★

代富红 刘 娟 杨钧月

(1.贵州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2.贵州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贵州 贵阳 550081)

1 概述

自2012年全国传统村落普查的展开，截至2019年7月，全国共公布五批传统村落，共6 799个。其中，贵州有725个，占全国10.66%，位居第一(见表1)。为了能够科学引导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中共中央2013年1号文件指出：“制定专门规划，启动专项工程，加大力度保护有历史文化价值和民族、地域元素的传统村落和民居。”同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制定了《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编制基本要求(试行)》，要求对传统村落实行《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全覆盖。为响应国家政策，截至目前为止，贵州省前四批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全部编制完成、第五批正在陆续编制中。为了摸清保护发展规划的实施效果和问题，项目组对我省传统村落规划实施效果进行首次抽样调查，并对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提出建议，以期为未来保护发展规划的编制或修编提供借鉴。

表1 中国国家级传统村落排名前五省份统计表 %

2 调查方法与样本选择

2.1 调查方法

表2 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实施情况调查评分表

村落的规划实施效果评价采用专家打分法进行。分数采用等级制，把实施效果分为：“好”“较好”“一般”“差”“很差”五个级别。调查内容以《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为依据。规划根据《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编制基本要求(试行)》进行编制，主要内容包含保护规划和发展规划。根据规划的具体内容，调查主要围绕八个分项目展开：村落整体保护、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建筑分类保护、产业发展、人居环境改善、项目库实施、制度保障措施(见表2)。列出每一分项目的详细规划措施或目标，形成八张分项目规划实施情况调查表。另外，由于不同的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内容会有轻微差异，视具体情况，评估项目在八个分项的基础上可酌情增加，主要以全面反映规划内容为原则。

2.2 样本选择

自2013年起，我省传统村落规划陆续编制并通过审批，时限最长的已有6年时间。考虑到规划的长期性、前瞻性、引领性特点，样本选择范围限定在时限五年及以上，符合规划的近期、中期实施时效。另外，样本尽量涵盖多种类型和不同民族。基于以上考虑，项目组在满足上列条件的范围内选取历史文化名村和生态博物馆共7个：地扪村、镇山村、肇兴村、楼上村、云山屯、鲍家屯、堂安村。其中地扪村、镇山村拥有历史文化名村与生态博物馆双重身份，堂安村为生态博物馆，其他4个均为历史文化名村。在普通传统村落里再抽取11个：登岑村、高近村、腊洞村、流芳村、寨南村、寨头村、纪堂村、厦格村、报京村、猫猫河村、妥乐村。在18个样本中，民族涵盖侗族、苗族、布依族、汉族(屯堡人)。

3 调查结果与问题剖析

3.1 调查结果

通过专家打分法，18个样本的评估结果如下：实施效果“较好”的村落有肇兴村1个，占总数的6%；实施效果“一般”的村落有地扪村、腊洞村、流芳村、纪堂村、堂安村、报京村、楼上村、镇山村、猫猫河村、云山屯、鲍家屯、妥乐村12个，占67%；实施效果“差”的村落有登岑村、高近村、寨南村、寨头村、夏格村，占28%(由于篇幅有限，打分表格不再列举)。

3.2 问题剖析

18个样本的调查显示，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过程中，保护发展规划的实施效果普遍较低，龙头作用较弱，其中原因复杂多样，仔细分析主要原因有以下四个：规划的科学性存在问题，多规不一、各自为阵，村庄自身条件差，规划保障措施不健全。

1)规划的科学性问题。

从规划的科学性方面来看，存在的问题有很多。从规划制定前期研究深度来看，部分规划设计团队对村庄的实地调研深度较浅，研究挖掘深度不够，制定的规划过于表面化、形式化，在村庄发展过程中难以发挥科学的指导作用。

从产业定位来看，大多数规划基本上是以发展农旅为主，忽略村庄自身的条件，在传统村落密度较大的贵州，同质化的旅游开发容易形成低水平的发展以及恶性竞争。例如镇山村，规划对其产业定位为发展农旅，而实际发展旅游的过程中，由于村庄依山而建，地势较陡，缺乏大面积的农耕用地和游客驻足活动的宽敞空间，又因下寨湖水为贵阳市的水源保护区，旅游开发受到限制，所以实际开展农旅条件并不适合。而仔细观察发现，上寨的古民居基本被艺术家们租赁下来作为艺术创作基地，艺术氛围浓郁，相比规划设定的“农旅”方向，“艺术家村”的发展方向更具特色和可操性。

从村庄的发展来看，规划并没有为村庄划定新的建设区，这必然导致村民由于居住的需要，在核心保护区内新建扩建房屋，破坏传统格局风貌，规划管理失控。

从建筑导引方面来看，村落中木质建筑一直存在防火问题与居住舒适度问题，一场大火烧掉一个村庄的案例屡见不鲜。本次样本中的报京村，就曾被一场大火灭掉半个村庄。调研期间，团队亲见纪堂村建筑起火，幸亏发生在白天且村民自发救火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舒适度问题也是传统建筑的主要问题之一，房间小、采光差、人蓄混居卫生差等。规划中给出的建筑指引导则，大多只是针对保护传统建筑风貌为主展开，没有针对防火与居住舒适度提出技术解决方案。基于村民自身居住的舒适度和安全性考虑，村民经济条件提升需要改善住宅质量时，大多都不太愿意继续使用传统建筑形式，而是更多倾向于现代化的砖房，这必然会造成传统风貌的破坏，在我们走访的很多村，相比五年前实地勘察的情景，传统风貌已在慢慢消失。例如厦格村，据了解，一年之中在保护区范围内修建起四十几栋现代化砖混结构平房，严重破坏了整个村庄传统风貌，让人痛心。而在有些村落如肇兴村，较有名的旅游景点，规划中建筑指引导则为砖房加木质外皮结构，但这样的问题是，由于建筑造价成本上升，对于本就贫穷的村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实施较为困难，事实上肇兴村也经常因为房屋修建的问题，造成执法部队与村民之间的多次冲突，给规划实施带来困难。

2)多规不一的问题。

贵州的传统村落数量丰富，类别多样，既有生态博物馆类别、又有历史文化名村类别。长期以来，针对村庄的规划类别多样，对于传统村落而言，曾做过的规划大概有“村庄整治规划”“生态博物馆保护规划”“历史文化名村保护规划”“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人居环境改造规划”“旅游发展规划”等等。有些村庄拥有两种及以上的规划。在这些规划中，层级关系不明确，相关规划在层次上基本平行，由不同的部门主导、不同学科背景的规划团队编制，编制的偶然性较大，其中矛盾之处较多，这给规划的实施带来困难。另外，对于公共设施的建设方面，也是各自为阵，如水电的建设基本上也是不同的部门牵头，自己一套设计体系，与规划并未形成一致，从而影响规划的实施推进。

3)村庄自身的条件。

贵州传统村落地处偏僻，常被大山隔绝，经济水平较低。长期以来，村落青壮年大多出门打工，赚钱养家糊口，村庄空心化较为严重。村庄凋落，自我造血功能缺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尽管有规划的指导，有国家乡村振兴的政策、资金的大力倾斜，村庄保护与发展仍然受到制约。以腊洞村为例，村中有学成归来的技术人员带回皮靴制作的核心技术，准备在村中建厂带动家乡产业发展，国家各方面给予资金的支持，专款支援、无息贷款等等，厂里配置了几十台缝纫机，核心技术人员到位，销售链建立，然而，由于村庄青壮年人大多出门打工，留守人口大多为老年人，不具备生产能力，尽管大力在附近村庄招聘工人，月薪不错，也难得招聘到人。村庄自身的条件尤其是人口空心问题，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村庄的发展从而影响规划的实施。

4)管理体制不健全。

健全的规划实施管理制度是保证规划科学有序进行的前提条件。在18个样本村落的调查中我们发现，除了少数旅游开发较早较好的村落如肇兴村以外，其他大多数村庄的规划实施都缺乏系统的管理机制。村庄的保护与发展行为自由性较大，没有人监督严格按照规划的目标执行。例如规划中要求对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加强档案的建设和管理，加强物质文化遗产的定期维护和管理，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宣传教育和传承教育等等，而实际上并没有形成有效的管理制度和专管人员。又例如某村庄不久前进行排水管道的改造，由于管理上的某些缺失，导致施工未能完成，不仅排污系统不能启用，还因为施工遗留问题把村庄的环境搞得脏乱差等等。这些在传统村落里都是普遍发生的现象，科学的规划实施需要健全的管理体制保障，否则将直接影响规划的实施落地效果。

4 结论与建议

样本分析发现，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在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过程中实施效果普遍不好，原因复杂而多样。针对这些现状问题，在今后的规划新编、修编、执行过程中，建议加强以下几点：首先，从规划编制体系上入手，解决多种规划并行，各自为阵，相互矛盾的问题。参照城市规划的多规合一思想，建立村庄多规合一的规划技术体系，多部门相互协调，实现一张蓝图管到底。第二，加强规划团队素质建设和管理，避免村落保护发展因个人专业素质而造成的规划不科学问题，导致村庄发展同质化、低品质、不切实际。第三，为村庄规划新居住区，避免由于合理居住需要而导致的乱建新建现象。第四，对木结构房屋舒适性与防火性问题进行专题研究。第五，村落自身空心化严重，人口流失，这是导致村庄凋零，发展困难的核心。因而建议村庄规划中加强产业策划方面的内容，尤其关注人才和资本引进机制的策划。如在村落里建立乡贤文化平台，集聚村里和外出发展的有创业经验的、威望高的各类贤德人士，共同谋划村庄发展，激活村庄本身的造血系统，以点带面，逐步吸引外出打工人员回村，带动家乡发展等。又如有些有企业参与村落建设的村落，尽可能引导企业参与规划，共同谋划村落的保护与发展方案。第六，加强规划实施管理制度建设，完善从县到乡再到村庄的各级监督管理制度及队伍建设，严格按照规划方案实施管理，保证规划的有序进行。第七，健全规划的后期跟踪评价机制，保证规划的科学性和长期有效性。

由于贵州传统村落数量多，18个样本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所展示出来的问题也只是冰山一角。为了能够更全面的了解现状存在问题，建议官方组织一次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实施效果普查，获取更多的数据，了解更多的问题，针对问题制定对策，有效推进传统村落的完整保护与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