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琴制作技艺指尖上传承的“民族史诗”

白英

马头琴之美

初加工好的马头

马头琴是“有脑袋”的乐器

在内蒙古众多的马头琴厂中，段廷俊的音艺马头琴厂是最有名的一家。音艺马头琴厂位于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团结小区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内，占地不过几百平方米。走进厂里，他跟工人们正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透过窗户，看到光线昏暗的屋里一张颇有些年代且老到掉牙的门板做成的操作台上，摆满了木料和未完工的琴箱、琴杆以及各种刻刀、凿子，地上到处堆满了刨花，就在这里，段廷俊制作出一把把精美的马头琴。

置身马头琴的世界，仿佛来到了草原深处，一把把马头琴化身一匹匹骏马从远古奔腾而来。马头琴由琴头、琴杆、琴箱、琴弓组成，一颗高傲的马头挺立在上方，细长的琴杆连着梯形的共鸣箱，两支弦轴分别立在马头的左右，紧拉着两根琴弦。整个马头琴看上去就像是一匹变了形的马的半身像，一只琴弓就像缕缕白云与这匹奔腾的骏马不离不弃，相伴左右。

制琴专家段廷俊

雕马头

锉花

装饰马头

段老师是共和国的同龄人，身板精瘦却很有精神，动作利索，热情开朗，说起话来非常幽默。工作台前，他正专注地聚焦在快要雕成的一只马头上，马头雏形已呼之欲出， “不光远看像马，细节上更要出彩。马的高贵必须要表现出来，马嘴里牙要细长，马头上耳要竖直，特别是马眼，神情饱满与否全看它，千万不能凹进去，那可就成了鼠眼了。”他的手上仿佛也长着一双眼睛，起初还显木呆的马，用刻刀在马眼下的泪槽处深挖几下，马的精神立刻就出来了。再看整个马头造型，无论是马毛、马耳、马鼻还是马眼，都显得威武神气了许多。

做琴箱

上琴马

数琴弦

马头雕琢是马头琴制作的“独门秘笈”，是一把马头琴是否精美的关键所在。“做马头琴从来没有流水线这个词，全靠手工完成。只有用心才能做一把好琴。马头琴是‘有脑袋的乐器。有了脑袋，它才会有灵魂。”他说，细致的雕工是对制琴师的真正考验，这细致的雕工，除了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外，更是缘于平日里对马的观察和对马头琴的热爱，而这种纯手工的制作，也使得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马头琴，每一把马头琴都是独一无二的。

工序·调琴·琴箱

做琴的人只会木工手艺不成，艺人只有对蒙古民族的魂有深入的理解，只有将自己对乐器感悟融入到乐器中，才会做出一把好的马头琴。一把品质优良的马头琴，制作的程序非常复杂，工艺要求很精细，从选材、切割木材，制作琴箱、琴杆、马头等共70多道工序，要求制作者有相当娴熟的技巧。

“制作乐器必须要具备三门技术，第一要懂音乐，其次要懂木工，然后要懂美工。”若是光看他做马头像是个懂美工的木匠，然而看了他调琴的过程，就会明白对音乐的理解对于做好一把马头琴、成为制琴专家是多么重要了。为琴箱调音方法很独特，只见他把半成品的琴箱放在特制的支架上，装上琴弦，用琴弓在上面试拉，一边用心感受琴箱的音质效果，不时用刨子慢慢地刮削修整着面板和背板，背板、面板去留的多少，全凭自己的耳朵判定，他把这种方法称为“六面调音法”。提琴的做法是从外往里做，做的时候无法调音，没有调音的余地，而他制作的专业马头琴是他不断拉动琴弓，同时从里往外做，调节共鸣箱的尺寸，直到感觉拉出的声音与琴箱达到完美的共鸣，就把琴箱拿下来定型，然后开始打砂纸、喷漆。

“做乐器之前，我就学过吹笛子、拉二胡、小提琴、手风琴，还背歌谱等，音乐基础打得很好。”段廷俊回忆起当初说，那时啥乐器都玩。1971年，喜欢民族乐器的段廷俊进入了呼和浩特民族乐器厂，从此便与马头琴结下了一生的缘分。老段说，在制作马头琴的过程中，调音是重要环节，做一把好的马头琴，必须要懂得“音乐的味道”。“规定马头和琴箱的长短距离分配最为关键，制作者要凭自己的耳朵去辨别和确定兩者的比例。如果不懂音乐，是做不好的。”

结头

完成

音色的美与琴箱息息相关，所以马头琴的制作重中之重是琴箱，选料必须考究。“过去的皮面马头琴，18分钟的协奏曲就拉不了，因为上了舞台，灯光一开，温度一高，皮子就硬了，弦就跑了。”传统的马头琴由于音色低，只适合独奏，很难演唱高亢、激越的乐曲，为此，段廷俊花了十几年的心血，改革马头琴。上世纪80年代，他开始试用梧桐木和白松木代替琴箱皮面，白松的音色和提琴音色聚拢，比较细腻;梧桐木面音量大，音色豪放。 “两个音色代表了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传统马头琴皮面板独奏还行，两把琴在一起拉音色就不容易统一，改革面板后，音色达到了和谐统一。在他的心里，一定要做出艺术家认可的音色，要马头琴能够和提琴媲美。

结弦

穿弦

顺弦

正琴马

世界上最美的弦乐乐器

各种部件准备齐了，开始组装马头琴。首先将琴杆下端长杆穿入琴箱上的穿孔，然后给琴装弦，琴弦是一根根纤细的尼龙丝，他竟然逐根数数， “马头琴外弦160根，里弦120根，两根弦包括着280根弦，全世界哪有两百多根弦组成的琴的声音7没有。”在老段眼里，马头琴就是世界之最， “马头琴啊，是世界上最美的弦乐乐器，它有纯度、厚度加浓度，十把小提琴的音量合起来压不住一把马头琴。”

校琴弓

民族乐器马头琴

数好弦，他把琴弦先后穿过指板上端的琴孔和铜轴孔，又绕在相应的铜铀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麻利干净，大可比照巧女绣花，细致又灵巧。说起琴弦，段廷俊又是一肚子故事，琴箱改革成功后，他没有停步，又尝试弦的改革。“马头琴呢，它是一个多弦乐器，以前用马尾弦，声音发暗，低沉，调式也定不上去，所以在舞台上演奏非常困难。”从上世纪50年代启用了尼龙弦，几代人开始了改革，但弦的粗细并不统一，从0.1到O.18毫米的都有，到他这里，经过反复试验，最好的音色还是0.-15毫米的。于是把尼龙弦定了位，原来低沉的音色变得洪亮清脆，高音也能上去，达到了舞台演出效果。

调琴

“弦上可做大文章，通过调节弦的粗细，音越高弦越细，音越低弦越粗。”马头琴是属于草原的，然而与很多传统民乐器相似，马头琴因为独具特色的草原风韵，很难与其它乐器融合。 “要想让它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就必须从民间色彩的乐器发展成旋律饱满丰富的乐器，登上世界音乐殿堂，成为交响乐中的一支奇兵。”提琴是世界的主流音乐，有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大提琴四个声部，从1990年，段廷俊完成了马头琴的五个声部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贝低音的马头琴多声部配套改革。马头琴“家族”就形成了一个高中低音俱全的完整乐器组。至2010年他研发了金属弦低音、金属弦贝低音马头琴，完成了七声部的改革。经过改革后的马头琴，揉进了提琴、四胡等乐器的优美，引进了意大利小提琴的共鸣，不但保留了传统马头琴古朴雄浑的风格，而且使旋律更加优美，音质更加洪亮。古老的马头琴焕发了新的活力，即使在重奏、齐奏、协奏乃至与交响乐队合奏時，音质音色都得到了空前的提高，极具穿透力。

四十多年来，段廷俊制作出了上万把精美的马头琴，远销海内外。现在仅内蒙古自治区每年就有一千多人学习马头琴，音艺马头琴厂的二楼展示室里，几个青年马头琴乐手正在这里排练。深情的马头琴声响起，千年的时光仿佛化作咫尺，似远似近的悠扬，诉说着这片古老土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