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王》中杰克的人性伦理嬗变

2019-12-26 19:07张焕新魏东旭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兽性拉尔夫伦理学

张焕新 魏东旭

(辽宁对外经贸学院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052)

引言

《蝇王》是英国小说家威廉•戈尔丁最具有影响力的作品。对该作品的研究中,比较普遍的观点是该小说反映了众多的社会问题,其“阐明当今世界人类的状况,从中倒可以看到严峻的西方社会现实的曲折反映,看到作家想寻找出路又找不到出路的苦恼”。[1]这些评论主要从揭露社会问题的角度体现小说的现实意义的,但是我们还可以从人的内在层次反思这部作品,即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斯芬克斯因子理论解读小说中人物的伦理道德观念。

1 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

文学伦理学批评由聂珍钊教授于2004年倡导,该批评方法在文学研究中融入了伦理学的因素,但并非简单的文学与伦理学的相加。作为一种文学研究的方法,文学伦理学批评“强调文学及其批评的社会责任,强调文学的教诲功能,并以此作为批评的基础”[2]“文学伦理学批评从起源上把文学看成伦理的产物,认为文学是特定历史阶段社会伦理的表达形式,文学在本质上是关于伦理的艺术,文学的价值通过文学的教诲功能体现。在伦理选择的过程中,人的伦理意识开始产生,善恶的观念逐渐形成。伦理选择是通过教诲实现的,但教诲是通过文学得到的。人类的文明史表明,只有文学才能通过一系列道德事例和榜样达到教诲、奖励和惩戒的目的,从而帮助人完成择善弃恶而做一个有道德的人的伦理选择过程”。[3]

斯芬克斯因子源于古希腊神话中的人面兽身的怪物斯芬克斯的故事。“斯芬克斯因子由两部分组成: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4]5当人性因子战胜兽性因子,则表现为具有伦理意识的人,反之,则成为兽。因此,“斯芬克斯因子能够从生物性和理性两个方面说明人的基本特点,即在人的身上善恶共存的特点”。[4]38杰克身上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斗争一直推动着小说情节的发展,而他经历的几次重要的伦理选择也体现了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压制和反压制的相互斗争。

2 杰克的人性伦理嬗变解析

2.1 “善”的人性伦理

小说的开始,杰克表现出的是一个成熟、稳重、有主见、有号召力的勇者形象。正如小说中表现的:“前进,”杰克跟着说,“咱们是探险家。”[5]23“这才是真正的探险。”杰克说道,“我敢打赌,以前这儿准没人来过。”[5]25他在大家对突发的困境不知所措的时候,杰克能够挺身而出,安慰大家,用“探险”这种类似于游戏的说辞缓解了大家的恐惧和担心。“咱们要找吃的,”杰克叫道。“打猎。抓猎物……等到有人找到咱们为止。”[5]28杰克第一时间提出了解决困境、生存下去的方法—狩猎,这对于都是些孩子的所有人来说,无疑是令人震惊的,因为这是大人们的工作,这是孩子能力所不及的,但是,杰克的建议正表现了他的与众不同,更体现了他足智多谋、适应环境、勇于挑战的性格,这些都表现出杰克的开拓者的探索精神和领导特征。他的善良还表现在他第一次捕杀野猪的时候,“因为缺少一刀刺进活物的那种狠劲;因为害怕喷涌而出的那股鲜血。”[5]30杰克因为无法忍受杀死猎物的残忍和血腥,他拒绝使用杀戮的工具—刀,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狩猎使杰克陷入了伦理困境。这些表现都体现了杰克的“人性”的人格。

2.2 “恶”的人性伦理

当权力的欲望未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为了追求领导权,杰克的伦理选择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善”逐渐转向了“恶”。

当头领拉尔夫和猪崽子责备杰克拉走双胞胎去捕猎而使火堆熄灭的时候,杰克感到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和不敬,他不但没有从全局角度考虑他造成的恶劣影响,反而偏执地认为,他们在管制他,在欺负他,在挑战他。“你也闭嘴!不管怎样,你算什么东西?干坐在那儿—对人发号施令。你不会打猎,不会唱歌—”[5]101从这些话中我们不难看出,杰克对于“头领”权威的理解是要会“打猎”和“唱歌”,这些正是他要比拉尔夫更有优势的地方,然而,他却忽视了拉尔夫的善良助人、理性文明的特点,进而挑战拉尔夫的权威,以至于最终与拉尔夫分道扬镳,而此时的杰克,在伦理选择上也逐渐远离了“善”的人性。

离开了拉尔夫之后的杰克完全释放了内心的欲望,他的伦理选择更加偏向了本能,而不是自制,这在狩猎中可见一斑。“让规则见鬼去吧!我们是强有力的—我们会打猎!要是有野兽,我们就把它打倒!我们要包围上去揍它,揍了再揍—!”[5]102野性渐渐暴露的杰克习惯了血腥的味道,狩猎成为使他获得快感的快乐的事情。他不再因为残忍地屠杀野猪而感到自责和恐惧,反而很享受这个过程。更为恐怖的是,他在孩子们中肆意地炫耀着这种残忍和杀戮,人性的恶已经在杰克的身上一览无余。“杰克把自己沾血的双手往岩石上擦擦。然后开始宰割这头猪,他剖膛开胸,把热气腾腾的五颜六色的内脏掏出来,在岩石上把猪内脏堆成一堆,其他人都看着他。杰克格格地笑着伸手扑向孩子们,而他们也嘻嘻地笑着避开他那还冒血腥气的手掌。随后杰克一把揪住莫里斯,把血污擦到了他的脸颊上”。[5]156“杰克举起了猪头,把它柔软的喉咙插进木棒的尖端,尖端捅穿死猪的喉咙直到它的嘴里。他往后靠一靠,猪头挂在那儿,沿着木棒淌下涓涓的血水”。[6]157此时的杰克技术娴熟,“割头猪”“剖膛开胸”“掏内脏”“捅喉咙”,他却能淡然处之“格格地笑”,与手下的人嬉戏“伸手扑向孩子们”“一把揪住莫里斯,把血污擦到了他的脸颊上”,看着“冒血腥气的手掌”“血污”“涓涓的血水”都不以为然,这对于一个10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此时,杰克对于杀戮已经习以为常,也为他日后成为真正的恶魔做好了铺垫。

如果说杀死代表自然的野猪是出于他原始的生存欲望和权力欲膨胀的结果的话,那么杀死了拉尔夫等同伴则是杰克完全被兽性因子控制的证明。“杰克往前一冲,拿长矛直刺拉尔夫的胸膛。杰克挣脱开来,朝拉尔夫挥舞着长矛”。[5]207“杰克杀气腾腾地把自己的长矛对准拉尔夫飞投过去”。[5]212杰克在面对自己的对手拉尔夫的时候,他丧失了人固有的怜悯和感情,他如同狩猎般地“拿长矛”“直刺”“投过去”,视拉尔夫为自己的猎物,毫无怜悯之心地杀死了他,此时的杰克完成了由人性向兽性的转变。

2.3 杰克的人性伦理嬗变的原因

根据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人性和兽性同时作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人的伦理选择决定了他最终表现的是人性还是兽性。小说中,在远离文明和规则的约束之后,热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本能地释放出来。为了打猎,杰克像在战争中那样往脸上涂泥巴来摆脱羞耻感与自我意识,涂脸带来的是野性的大爆发,使杰克越发膨胀,当内心的欲望无法抑制的时候,他的伦理选择倾向了“兽性”,从猎杀野猪到最终冷酷地杀害拉尔夫等同伴,杰克完成了由人性向兽性的转身。

当然,杰克的嬗变不仅仅是他的个体膨胀的结果,更是由于人类回归了自然而不受伦理道德约束、不用社会秩序制约的群体共同作用的结果。美国政治神学家莱因霍尔德•尼布尔曾认为“在每一种人类群体中,群体缺乏理性去引导与抑制他们的冲动,缺乏自我超越的能力,不能理解他人的需要,因而比个人更难克服自我中心主义(尽管个人组成了群体,个人的存在要在个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中表现出来)。”[6]小说中,杰克带领更多的孩子走向野蛮,抢夺拉尔夫的领导权,杀害拉尔夫、西蒙和猪崽子,在追杀拉尔夫时,甚至不惜烧光他们赖以生存的孤岛。这些行为不是杰克的个人行为,而是群体行为,杰克只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因此,更为准确的解释应该是杰克和他的群体都已经变成了人格扭曲、道德沦丧的恶魔,内心中兽性完全战胜了人性,他们相互依存,互相取暖。

3 结语

《蝇王》是一部具有道德伦理意义的小说,善与恶的斗争贯穿小说的始终。小说中的主角杰克完成了由善良单纯的孩子到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嬗变,诠释了人性在没有社会制度和道德舆论限制的情况下逐渐走向兽性的过程。这也符合了作者的揭露人类社会的弊端的根源是人性的缺陷这一写作目的,并以此来警醒人们重视人性的力量,改正“人对自我本性的惊人的无知”。[7]

这部小说对现代社会的启示是深刻的,人类需要正视自身的善恶,努力抑制自身的兽性,保留和发扬人性中的善良,以促进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作者戈尔丁在发表诺贝尔奖获奖感言时也表达了同样的期待:“人类需要更多的人性,更多的爱。有些人希望有某种政治制度来创造一切;而另一些人则希望用爱来创造这样一种体制。我的信念是:人类的前途在于这两者之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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