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语境中知识分子“身份”话语的生成机制

2020-01-05 07:05罗崇宏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20年4期
关键词:工农兵知识分子延安

摘  要:“延安”时期的“工农兵”大众话语促使知识分子的身份发生转移,即知识分子从曾经的“化大众”式的“启蒙者”向“大众化”的“为工农兵服务”的身份转移。同时,由于自“五四”以来的“启蒙”话语与“延安”时期的“工农兵”话语之间存在着或隐或显的冲突与互渗关系,使得知识分子“身份”话语的生成经历了诸如冲突、改造、认同与互动等一系列实践过程。这就是“延安”话语语境中知识分子“身份”话语的生成机制。

关键词:延安话语;知识分子;身份改造;工农兵

一、引言

如果说“工农”大众话语发生在1930年代初的“左翼”时期,那么“工农兵”大众话语则主要生成于1930年代末的“延安时期”。这里所说的“延安时期”,既是一个时间概念又是意识形态概念,说它是时间概念是因为“1937—1945年通常被叫做延安时期,它以共产党的战时首都命名。在这一时期,毛泽东的主要精力在于制定策略并领导抗日战争”{1}。而说它是意识形态概念则是因为生成于这个独特时空中的“延安话语”带有一种比较鲜明的政治导向,并与其借以运行的群体实践相结合,从而把“大众”定格为“工农兵”。同时,该意识形态“主张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大众的、平民的文化,主张文化为大众所有,主张文化普及于大众而又提高大众”{2},从而建构起与西方现代性话语不尽相同的现代民族国家话语体系。

由此,在本文中,我们把“延安话语”具体化为“工农兵”大众话语。而“工农兵”大众又源于1930年代的“工农”大众,只是到了抗战之后“兵”被整合进大众话语之中。不过需要强调的是,如果把“延安话语”/“工农兵”大众话语的生成仅仅视为“兵”的言说策略,或者说只是把“兵”作为与“延安”/“工农”并行的概念进行探讨,未免有简约化之嫌。因为延安时期的“工农兵”大众话语除了“兵”的特殊言说之外,还包括针对知识分子的话语变化。这就是本文所探讨的话题所在,即“延安时期”的“工农兵”大众话语的生成不仅意味着“延安话语”的形成,更直接的外在表征则是知识分子主体身份的转移。

然而,在生成于1930年代初期的“工农”大众话语语境中,尽管“工农”是革命的主力军,但他们需要知识分子对之进行文化与思想的“教化”。这种启蒙式的“大众”话语到了抗战时期发生了“身份转向”,也即在阶级身份上革命领袖通过“大众化”言说把知识分子与“大众”的位置进行调换,这样就把“大众”身份抬高到了知识分子之上,而知识分子则要拜“大众”为师。就像毛泽东所说“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③,在精神上“大众”成为高尚、积极、革命性等代名词,而知识分子则显得“卑微”“目光狭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急需与“大众”相结合并进行彻底的身份意识改造。

二、知识分子与“延安”之间的话语冲突

抗战时期,不管是知识分子的自我身份否定还是被命名为“大眾”,都可视为由代表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霸权”所“归化”的结果。正如葛兰西所说,“在一定的历史阶段,占据统治地位的阶级为了确保他们社会和文化上的领导地位,是利用霸权为手段,劝诱被统治阶级接受它的道德、政治和文化价值”{1}。不过,对于知识分子身份的这种“归化”,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政治领袖的一种主观“臆断”,而应该把这种“归化”视为一种顺应了时代的“大话语”的结果,也即顺应了构建新的国家意识形态的客观要求。这就需要对与“延安”话语不和谐的知识分子进行思想上的“改造”,而这种“改造”又是基于特定的时代背景内容进行的。因而在探讨知识分子身份的话语逻辑之前,有必要厘清知识分子身份改造的话语语境。

作为一个阶层、社会群体抑或是一种精神传统,“知识分子”总是深受中国古代儒家伦理传统的积极影响。问题在于“儒家伦理表面上缺乏叛逆性,但经它塑造出来的知识分子人格却有一种非常古怪的固执性,对儒家尊奉的‘道的执着甚至高于和超过了对君的‘忠”{2}。具体到延安时期,自各地汇聚于延安的知识分子经历了一场思想上的“洗礼”,即接受了“延安”这个特定时空下的新意识形态的整合。这种“整合”,一方面是基于知识分子群体的“混杂性”,也就是说,知识分子群体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革命人群,而是一个混杂着浓厚“小资产阶级”思想的群体;另一方面,延安时期中共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具有成熟信仰的,并具有严密组织性与纪律性的,以实现共产主义理想为行动目标的政治党派。而这一目标的实现,更需要政治领袖的集权领导,从而达到在平等基础上的集中。

尽管自1930年代初期开始,“左翼”知识分子就以文艺作为革命工具进行“大众化”言说,然而,在军事与政治上一直处于“边缘”状态的中共领袖更多经历的是“反围剿”“长征”等革命实践,对于知识分子以及文化战线却相对陌生。事实上,自南昌起义到“延安”这段相当长的时期内,革命一直以“工农兵”为主体,真正文化界的知识分子与革命领袖接触甚少。虽然1930年代的“左翼大众化”运动在中共领导下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不可否认,相对于井冈山、延安这些地理位置偏僻的地区,那些远在上海等大都市里开展的文艺运动,显得有些遥不可及。因而,这种地理空间的距离所造成的心理与思想上的隔膜在所难免。其实这已涉及知识分子如何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问题,对此周扬后来回忆说:

这个根本问题在上海是很抽象的。我们在上海的时候,也说拥护红军,就是杀头也不怕;但是红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是抽象的,也没有见过。到了延安,就发生了怎么跟工农兵,跟你所理想的,你所为之奋斗的,甚至于不惜为之牺牲的这个对象相结合,这样一个问题③。

周扬的表述契合了当时的历史文化场景,1930年代谈论“大众化”的知识分子实际上与“工农兵”群体并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他们的“‘闭门造车的大众化运动,自然是不能够和真正的大众接近的”{4},这就造成了他们话语中的“工农兵”更多的是“想象的共同体”。

抗战爆发后,在“全民抗战”口号的鼓舞下,以及出于对“红色革命”的向往,大批知识分子涌向革命圣地——延安,这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革命队伍的构成成分。对知识分子而言,到了延安不仅意味着到了一个新的地区,“更重要的是到了一个新的时代,工农兵当权的时代”,但许多知识分子却“没有感觉到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没感觉到有个要熟悉面前这些新对象的问题”{1}。相当多的知识分子在心理上还处于“人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即人在延安却想着上海,并且看不起工农兵,认为他们头脑简单。更有甚者,在知识分子心中仍然把传统的精英文化奉为圭臬,即使在1942年的文艺座谈会刚开始时,他们依旧大谈文艺的形象性、思想性等,书生气甚浓,搞得当时的一些入会者甚至向领袖询问,这是不是在开设文艺培训班。{2}

从另一方面看,知识分子来到延安还有其他重要的客观原因,那就是随着抗战的深入,大批国土沦丧,这使得“文化精英意外地失去了原有的中心城市的依托,不得不流向他们本来不大可能选择的像边区这样的文化落后地区”③。也就是说,抗战爆发后随着“文化中心城市的相继失去,以及国内政治倒退逆流的高涨,大后方的文化阵地已显得一片荒凉。只有延安不但在政治上而且在文化上作中流砥柱,成为全国文化的活跃的心脏”{4}。这样一来,抗战的爆发倒给边区的文化繁荣带来了一个重要契机。

很显然,知识分子的这种并非完全“心甘情愿”的“选择”,为后来的针对知识分子的“改造”埋下了伏笔。具体来说,这些知识分子带来的“城市”文化与延安地区的“工农”文化差距甚大。在一直出入偏僻山区从事革命事业的革命者看来,那些从都市辗转而来的知识分子身上所呈现出来的生活过于讲究、爱发牢骚、意志力薄弱等特点,就是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资产阶级习气。在这种情况下,知识分子与“工农”“革命者”等群体之间的矛盾在所难免。

此外,大批知识分子来到延安,对于知识分子与“工农”革命者来说,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双方都只顾及“好”的一面,而对于问题与困难估计不足。比如从丁玲刚到延安时,与毛泽东的一段对话中就能看出这一点:

当时毛泽东同志问她:“丁玲,你打算作什么呀?”她不假思索地说:“当红军。”{5}

这里可以看出,当时很多怀抱一颗革命红心的知识分子,来到延安的宏伟目标就是“当红军”闹革命。但很显然,革命分工不同,知识分子闹革命未必都要个个去前线冲锋陷阵。因而至少在“讲话”之前,关于知识分子的问题没能够引起足够重视或解决。实际上,中共出于招揽人才的需要,一直在尽最大努力给知识分子创造宽松而优越的生活环境。据1940年的《新中华报》记载,延安当时为文化人开放了一个极为奢华的“俱乐部”,其设施“除了设备着扑克、象棋、军旗、骨牌、留声机、杂志刊物等,以供娱乐阅览之外,还决定了今后把自己作为延安文化界一个经常召集会议的场所”⑥。然而,事实证明“延安”初期的知识分子在思想上与“工农”及革命者之间有“脱钩”现象,这也势必影响到其文艺创作上“大众化”的实现。

究其原因,首先,大多数来自都市的知识分子,在边区这样一个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地区,文艺的接受主体与创作方式与以前大不相同,这就使得这些知识分子尤其是文艺工作者,感到无所适从,其文艺创作自然也没有起色;其次,虽然来到延安的知识分子几乎都属于左翼阵营,而且经过了1930年代大规模的“大众化”讨论,但真要把这种“大众化”付诸实践尚需时日;最后,很多来自国统区的知识分子习惯于在“黑暗”的环境中进行“暴露”与“讽刺”,这种创作方式在“延安”却是不合时宜的。显而易见,知识分子创作上的这种“缺陷”急需一个方向上的转向,因为在“延安”这个特定的意識形态语境中,对知识分子的要求不仅仅是“暴露”,更重要的是“建构”,也即“如果说左翼文学的使命是破坏什么,那么‘党的文学的使命却是构筑理想。如果说左翼文学的主要功能是‘暴露黑暗,那么‘党的文学的主要功能却是‘歌颂光明”{1}。

概括地说,初到延安的知识分子与“延安”这种特定文化语境的冲突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思想与生活习惯;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思维方式的转变,这种转变不仅仅是与“工农”的融合问题,同时也是“暴露”还是“建构”的问题,而后者尤其关键,因为1940年代的延安“不同于井冈山、瑞金,在于它已不单纯是‘造反中心,而是一个构筑政治、文化新权威和走向民主的平台”{2}。简单地说,就是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完成人才储备,一是完成意识形态储备”,而这两点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即“创建一个新的国家”③。

如果从更深层次看,知识分子与“延安”之间的冲突其实也凸显了两种意识形态之间的差异,深受传统“士大夫”意识影响的知识分子,自然会不时流露出那种固有的“清高”与远离现实生活的志趣。而在当时的情形之下,“延安”话语所构建的是一种全新的意识形态——共产主义,这种意识形态更关注“工农”的主力军作用,而不仅仅是传统“士大夫”的智力支持。显然,这是两种难以融合的意识形态。即便如此,历史的必然性需要找到它们之间的包容性,因为在“工农”群体知识文化水平普遍落后的延安,知识分子仍然是不可或缺的革命力量。在这一点上,毛泽东的伟人智慧就体现在“他清楚就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而言,不可能在传统知识分子以外找到另外的资源,加上时间也很迫切,党只能立足于利用传统知识分子的前提,通过改造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知识分子层的建构”{4}。

总之,“延安”时期特殊时代语境,以及知识分子的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行,给针对知识分子的“改造”实践提出了客观要求。这些知识分子将在经历一次彻底的精神上的“炼狱”之后,最终能够在思想上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工农兵”,如何为“工农兵”的问题。就像著名画家蔡若虹所说,“我在上海画画的时候,只晓得为革命,不晓得为工农兵。我只有一个空头的革命,不晓得具体的工农兵”{5}。

三、“领袖”话语与知识分子“身份”改造

“延安”时期,大量知识分子的到来,使得革命队伍的组成成分发生了变化,这也促使革命领袖“制定了‘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方针”⑥。而一直以来,在革命队伍中尤其是在军职人员中对于知识分子存有极大的偏见,这主要是由于没能意识到知识分子之于革命事业的重要性。对此,毛泽东及时地发表了一些看法:

对文化人、知识分子采取欢迎的态度,懂得他们的重要性,没有这一部分人就不能成事{7}。

当然,从后来的发展情势来看,此时革命领袖对于知识分子的态度固然体现了对这一群体的重视与尊重,同时也不乏“迎合”之意,以此达到招纳贤才的目的。如1940年张闻天就提出“要同他们有真诚恳切的交谊,要有大气量,要谦逊、要能求大同而弃小异”{8}。一些党的机关刊物也刊发一些领导者的言论,要求给予知识分子适当的“照顾”,如“必须使我们根据地不但能够安心于自己的工作,求得自己的进步,而且也是最能施展他们天才的场所”{9}。同年2月,《八路军军政杂志》中刊登文章作了“照顾”知识分子的指示,“在部队中分配他们的工作时,要顾虑到他们创作上的便利,要使他们比较有自由的时间和必要的物质条件”{10}。次年,作为党报的《解放日报》也表示“虔诚地欢迎一切科学艺术人才来边区,虔诚地愿意领受他们的教益”{1}。从这些言语措辞看,“延安”对“知识分子”还是以一种学习的态度“仰视”他们,尤其是“虔诚地愿意领受他们的教益”,近乎是一种“工农”与革命者向知识分子学习的姿态。

正是基于这种“迎合”“照顾”“仰视”知识分子的姿态,在一段时期内,革命者对于知识分子所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采取了“隐忍”的态度。如1943年凯丰曾在一次会议上说“从前和文艺工作同志讲话,不管党员也好,非党员也好,总是客气”{2}。从字里行间能看出,革命领袖对于知识分子的作风既“隐忍”又有所批评。其实,早在1940年朱德就在《三年来华北宣传战中的艺术工作》一文中对知识分子提出了“要求”与“希望”:

艺术家应当参加实际斗争,体验生活。他不应当站在群众之外,而应当站在群众之中;不应当是旁观者,而应当是参加实际斗争的战士。只有这样,才能深入生活,创作出好的作品,为广大群众所喜爱。③

于是,在对待知识分子问题上由“迎合”“仰视”逐渐转向了“批评”与“改造”。而革命领袖对知识分子的“改造”更大程度上来自“暴露”还是“歌颂”的争论。这种争论主要发生在两派知识分子之间,“一派是以‘鲁艺为代表,包括何其芳,当然是以我{4}为首。一派是以‘文抗为代表,以丁玲为首”{5}。具体地说,“鲁艺”主张歌颂光明,而“文抗”则坚持暴露黑暗。他们争论的焦点在于坚持“批判”还是“暴露”的文化立场,像罗烽就提出“还是杂文的时代,还是鲁迅的笔法”,对此,毛泽东作了非常明确的指示:

鲁迅处在黑暗势力的统治下面,没有言论自由,所以用冷嘲热讽的杂文形式作战,鲁迅是完全正确的。我们也需要尖锐地嘲笑法西斯主义、中国的反动派和一切危害人民的事物,但在给革命文艺家以充分民主自由、仅仅不给反革命分子以民主自由的陕甘宁和敌后的各抗日根据地,杂文形式就不应该简单地和鲁迅的一样⑥。

实际上,毛泽东反对知识分子的“暴露”的言语方式,在“讲话”之前就已经体现出来,比如1941年毛澤东在给萧军的信中就很委婉地指出其文艺表述方式的问题:

延安有无数的坏现象,你对我说的,都值得注意,都应改正。但我劝你同时注意自己方面的某些毛病,不要绝对地看问题,要有耐心,要注意调理人我关系,要故意地强制地省察自己的弱点,方有出路,方能“安心立命”{7}。

毛泽东给予萧军的劝诫当然是针对其“暴露”的言论,但最直接的还是萧军当面造访毛泽东时指责延安存在的“行帮作风”“宗派主义”等阴暗面,并声称要告别延安去重庆{8}。萧军的言行在知识分子中很具有代表性,成为促使“延安整风”“讲话”的重要因素。那么,为何“暴露”问题会成为革命领袖的关注点呢?对此,凯丰有这样的言述:

抗战的中国,基本上是处在一个光明的时代。我们的抗日根据地更是处在一个光明的时代。所以对于斗争中的群众,当然是写光明;只有对于敌人才是暴露黑暗{9}。

从更深层意义说,凯丰所说的“光明时代”或可理解为构建一种新的主流意识形态的时代,因而是“歌颂”而不是“暴露”与这种时代语境更为契合。

当然,毛泽东对待知识分子“缺点”的劝诫是“温和”“宽容”与“冷静”的,比如1942年毛泽东在《文艺工作者要与工农兵相结合》一文中就指出:

我们根据地与广大的知识分子隔绝了,与中心城市的人隔绝了,在知识分子问题上又犯过错误,轻视知识分子,认为知识分子似乎没有好多用处,要是不犯这些错误,情况也许会好一些。{1}

相比较而言,朱德对于知识分子的傲慢习气的批判就显得不那么“温和”了,在1942年5月23日的座谈会上,他的发言就很有针对性,“不要眼睛太高,要看得起工农兵。中国第一也好,世界第一也好,都不能自己封,都要由工农兵群众批准”{2}。不过,“温和”的言说方式并不能完全代表毛泽东的话语风格,但与延安有些“老革命”的愤怒与对立情绪相比,毛泽东的思虑显得更加周全与客观,从而形成了他的那种带有鲜明个人色彩的、充满智慧的对于知识分子改造的策略与言说体系,这些从其后来的一系列的言说中也能更清楚地看出。

可见,在“延安时期”大的话语驱使之下,针对知识分子的改造逐渐成为一种历史趋势。这当中作为对知识分子改造的话语,其言说主体主要是政治领袖。于是,1940年代在延安形成了以“整风”和“讲话”为中心的话语实践活动,毛泽东就是这种话语实践活动的主要代表。如针对“整风”问题毛泽东提出:

如果不整风党就变了性质,无产阶级其名,小资产阶级其实,延安就不得下地,王实味、“轻骑队”、“西北风”占了统治地位,只有经过整风才把无产阶级的领导挽救了③。

这一点从延安知识分子于敏后来的回忆中也可以看出:

他在座谈会上特别强调一个问题,就是知识分子到了延安之后,不只改换了一个地方,而是改换了一个时代,到了人民大众当权的新时代。他说对这个问题好多同志没有深刻地认识,特别强调一点就是文艺家需要一个立场的改变——从小资产阶级转变到无产阶级立场{4}。

不过,尽管延安文艺界有些混乱,需要整顿,但作为政治领袖的毛泽东在整顿之前还是有些犹豫,请看1942年初毛泽东与艾青的一段对话:

艾青说:“开个会,你出来讲讲吧。”

毛泽东谨慎地问道:“我说话有人听吗?”

艾青说:“至少我是爱听的。”{5}

与艾青的这次谈话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了毛泽东发表文艺讲话的决心。从中也能看出延安“讲话”或者针对知识分子的“改造”,不仅仅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延安”话语需要,同时也是自“下”而“上”的知识分子的自觉需求。比如1941年萧军就向毛泽东建议,“党应当制定一个文艺政策,使延安和各个抗日根据地的文艺工作者有所遵循、有所依据、统一思想、统一行动,加强团结才有利于革命文艺工作正确发展”⑥。

于是,一场主要针对知识分子的改造话语应运而生。1942年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中阐释了知识分子要“化”成“大众”的重要原因,“他们应该知道一个真理,就是许多所谓知识分子,其实是比较地最无知识的,工农分子的知识有时倒比他们多一点”{7}。为什么呢?因为一方面知识分子“自以为很有知识,大摆其知识架子”{8},“许多所谓的知识分子,其实是比较地最无知识的”{1}。陈云也批评知识分子“不但革命的知识,就是社会的知识也很少”{2}。另一方面知识有两种,“一门叫做生产斗争知识,一门叫做阶级斗争知识”③。知识分子的“短处”就在于他们只有书本知识,“还没有把自己学得的知识应用到生活的任何部门里去”{4}。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使他们参加到实际工作中去,变为实际工作者,使从事理论工作的人去研究重要的实际问题”{5},也即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

与对知识分子的“改造”相对应的则是对“工农”大众的颂扬,我们看看《讲话》中的相关言说:

那时,我觉得世界上干净的人只有知识分子,工人农民总是比较脏的。知识分子的衣服,别人的我可以穿,以为是干净的;工人农民的衣服,我就不愿意穿,以为是脏的……这时,拿未曾改造的知识分子和工人农民比较,就觉得知识分子不干净了,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⑥

这种带有“民粹”色彩的草根情怀,客观上颠覆了传统的“高雅”与“粗俗”之间的分野,同时,在对知识分子的话语改造中,“大众在此成为一个神性的概念,它不可怀疑,不容争辩,而且它天然地拥有一种思想与道德的优势”{7}。

那么是否可以说,知识分子被排除在“工农兵”革命话语之外呢?当然不是,毛泽东说“没有革命的知识分子,革命就不会胜利”{8},在中国的革命中,“知识分子是首先觉悟的成分”{9}。关于这一点,早在1939年毛泽东在《大量吸收知识分子》中就有较为详尽的言述:

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组织千百万农民群众,发展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发展革命的统一战线。没有知识分子的参加,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10}。

这段话里有“吸收”“组织”“发展”等动词,其实指明了“吸收”知识分子的作用与目的,简单地说就是“组织”群众取得革命的胜利。可见,知识分子在革命运动中起到了一种“桥梁”和“媒介”的作用,革命领导者利用知识分子去“训练”革命的主力军——工农兵,并动员这些“主力军”。因為对于“延安”话语而言,“规训权力的主要功能是‘训练,而不是挑选和征用,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更好地挑选和征用而训练”{11}。

可见“吸收”知识分子的目的不仅仅是将其改造成为“工农兵”大众,同时也是为了“训练”和“领导”大众。但是要使知识分子发挥出他们的能力,首先要实现知识分子的“大众化”,因为“知识分子如果不和工农民众相结合,则将一事无成”{12}。张闻天也认为“领导”群众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到群众中去向群众学习,“群众不但需要我们去教育,而且他们也教育我们”{13}。

因此,自1930年代始所谈论的“大众化”中的“化”应该包含“化为”与“教化”两层含义。也就是首先知识分子要“化为”普通“大众”队伍之中,具体做法就是,强化政治学习、在集体中自我批评等,从而使知识分子将传统的“民本”思想具体化到以“工农兵”为本;然后担负起“教化”他们的任务。这二者中尤以前者最为关键:“大众”话语要求知识分子“教化”普通大众的是“书本知识”,他们更要向大众学习“实践知识”。在“工农兵”大众话语语境之中,“实践知识”是比“书本知识”高级的“理性知识”,就像毛泽东所说,“更为重要的,是善于将这些知识应用到生活和实际中去”{1}。基于以上的论述,我们大致可以把1942年毛泽东的《讲话》视为“工农兵”大众话语生成的标志性文本。

总之,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延安“整风”与“讲话”可视为促使其“身份”的转换的标志性话语实践活动,即从被作为“奉为上宾”的文化人转变为向“工农兵”学习的“学生”。这一转换过程似乎意味着知识分子群体命运的改变,但实际情形并不像有些研究者所认为的,是一种从民主到专制的过程,而是一种向“好”的体现并展现当时历史必然性方向转折的过程,因为“从革命的整体利益——它同样符合延安知识分子的利益——而言,这是一个建设性的转折,是促进革命集团内部意识形态统一、和谐和有序的转折,也就是说,是一种理性的转折”{2}。

四、“知识分子”的“工农兵”身份认同

由前述可知,延安文艺座谈会所解决的问题主要有两个:为“大众”正式命名以及知识分子如何与工农大众相结合。作为延安时期的纲领性文件,“延安讲话”无疑是具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权力话语,这种话语构建了延安那个特殊年代的关于“大众”的“知识”。可以说,“文艺大众化作为文化体制的策略已被体制认可并有了标志性的文化事实”③,那就是延安“讲话”。显然,在“延安”话语语境中,不光是“兵”被吸收进“大众”话语之中,更重要的是知识分子也经由“化”大众到大众“化”的过程,被“大众”话语招至麾下,他们在经历了“讲话”“整风”的话语“归化”之后,逐渐在内心深处形成一种“工农兵”身份认同。具体表现在他们在思想上放下了“文化人”的架子,与“工农兵”群体逐渐有了亲和力。其实,这种文化认同在更早的如1933年艾青的诗《大堰河——我的保姆》中就有所体现:

我是地主的儿子;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

大堰河的儿子。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的,

大堰河啊,我的保姆。{4}

这首诗以艺术的形式发起“大众化”的召唤,“大堰河”作为“大众”的代表养育了“我”的身心。因而知识分子的“工农兵”大众认同不仅是时代政治的召唤,同时也源自这种与“大众”密不可分的关系。

实际上,“延安道路”就是以“工农兵”话语为核心的意识形态权力话语,是以“讲话”“整风”等运动构建起来的话语体系。同时全民抗战的时代使命,不仅使国内矛盾发生位移,也促使“工农兵”大众话语得以最终完成,而其显著标志就是将知识分子“化”为“大众”,具体表现就是对“工农兵”的真正认同,知识分子开始为自己只会拿纸和笔,而不能使用劳动工具进行体力劳动感到羞愧。像1943年在延安举行的一个劳动英雄座谈会上,著名诗人艾青这样讽刺自己的劳动成果:

到了秋末收齐了,

卖钱不值钱,煮熟吃不饱,

假如人人像我那样还得了?{5}

而茅盾则把自我描写成“灰色”人群,以此进行自我否定:

在前线,在后方的农村角落,都市贫民区,难民收容所,伤兵医院中,胶底其鞋,灰大布其长衫,仆仆往来,被歧视被讨厌者,非工非农非商亦非官,大概只能称为“知识分子”了。{1}

这是茅盾早在1938年写的文章,很显然与其说茅盾是在否定“知识分子”,不如说是“知识分子”的自我否定。这也返照出“工农兵”话语时代的知识分子来自内心深处的自我蜕变,比如1942年丁玲在《在关于立场问题我见》一文中真诚地表示“要拔去这些自尊心、自傲心,要谦虚地学些他们(工农兵)的语言、生活习惯”{2}。事实上,知识分子内心的这种蜕变并非是“语境性”或“暂时性”的,而是持久地扎根于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比如周扬后来回忆延安时期的“改造”生活时还充满了内疚之情,“后来文化大革命时人家怎么搞我,我对别的都不难过,就是毛主席对我的这个期望,我辜负了他,我没有很好地跟群众结合,没有到群众中去,都是高高在上”③。同样的感受也发生在刘白羽身上,当记者采访晚年的刘白羽,为何在“讲话”之后看到秧歌就流泪,刘白羽很真诚地说,“感觉一个知识分子现在真正是人民的一员了。过去自己觉得是作家,不得了;现在大家都穿上农民的服装,和人民一样了。我为什么流泪?因为我是真正的人民了”{4}。

当然,延安时期领袖的话语指向并不是要把知识分子彻底改造成“灰色”的劳动者,而是针对知识分子脱离群众的现状,要求他们从思想上、姿态上能够亲近群众,进而融入这个群体之中。而知识分子从“狂傲”到过于自责,也多少有些矫枉过正,或者说仍然没能真正领会领袖意图。当然,知识分子的“工农兵”大众身份认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在新的‘大众面前,他们唯一可选的态度,便是体认与服从,并接受号召,服从召唤”,根本原因在于“大众成为解救民族危机的终极力量”{5}。

可见,延安时期的“整风”“讲话”等运动给知识分子带来了身份认同的转变,即从自命不凡走向平凡。同时,对于延安时期的“集中领导”,知识分子也有了新的认识,如延安知识分子于敏回忆说,“1942年前后,战争空前残酷,我们的根据地相对缩小,延安被国民党包围,它是一粒粮食也不给你,一颗子弹也不给你,而且几十万大军时时准备进攻陕甘宁边区,准备进攻延安”。因此,在那种严酷的环境中,“你必须非常集中,集中指挥,集中领导,不能三心二意,你搞你的一套,我搞我的一套”⑥。

从另一个角度看,知识分子的“大众”身份认同,其实意味着“工农兵”大众主体地位的确立。这种主体性的生成也是“工农兵”大众言说中“民主”话语实践的结果。自近代以来,伴随着“大众”现代性的发展,“民主”(Democracy)也走过了一条曲折的发展道路。“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曾经把“民主”等同于“平民主义”。无论如何,直至“工农兵”大众话语的生成,名副其实的“民主”言说才真正形成,或者说延安时期的“民主”有了比过去二十几年更为充实的内容。1920年代前期,在“工农”民众言说中“民主”还只限于知识分子和城市青年等狭小的范围,到了1930年代的“工农”大众言说中,虽然“大众化”的讨论如火如荼,但很难说实现了话语主体的真正突围。

到了延安时期抑或是抗战时期,大众话语实践使人深切感受到“大众”的才是“民主”的。抗战之前,“大众化”言说仍然以大城市为主,广大农村依然很难受到这种话语的影响。然而“抗战使得文化活动散播到内地,接触到农村。抗战使得一向作为文化活动中坚的知识分子开始较真切地认识到农民在中国的地位”{7}。这就意味着,如果“大众化”没有深入到“农民”这个层面,知识分子不能与“农民”相结合,那么在大城市里所倡导的“大众化”只能流于空谈。因为“中国的民主事业基本上是农民的解放,中国的民主文化基本上也不能不是在农民解放途中与农民相结合的文化”{1}。而“五四”之后相当的时间内,并没有形成能够实现这种“民主”的文化语境。这同时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缺陷,即现代性话语与“工农”大众的隔离,“一切新文化新思想,无论讲得多么热闹,总是游离在人民大众之外,与人民大众的生活不相关”{2}。尽管当时已提出“到民间去”的口号,但是究竟产生多大反响,也是值得思考的。事实上更多的时候仅仅停留在话语或口号的层面,实际效果值得怀疑。但“抗战使大家看到了人民的力量,看出人民并不是愚蠢低能,恰恰相反,人民不仅是斗争力量的源泉,而且还是文化创造力量的源泉”③。

總之,“抗战”这个特殊的时代语境不仅给知识分子提供了深入、接近“工农兵”的机会,而且使他们真切地意识到“工农兵”的主体性力量,进而成为“工农兵”大众话语生成的文化环境。

五、“启蒙”与“改造”的诗意互动

在“工农兵”大众话语生成过程中,知识分子身份由言说者转变为被言说对象。但知识分子言说者的身份始终存在的,他们是“退居边缘的在者,或者说是隐身的在者”{4},只是在言说身份上处于失重状态。

就文艺领域而言,延安时期知识分子的“大众”话语实践主要是在革命领袖的“指导性”话语“归化”之下的文艺创作,很多文学家以文艺形式“贯彻”政治话语中的“大众”形象要求,具体表现在“1942年,延安文艺整风后,绝大多数的延安作家表示愿意思想改造,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创作道路”{5}。之所以说知识分子的“大众”话语实践是在政治话语“归化”下的产物,是因为在整风运动中,由于对王实味式的与以“歌颂”相抵牾的这种“暴露”式言说方式的批判,使知识分子意识到了“大众”话语的强制性的力量。日本学者中岛碧对于延安时期丁玲的评述能够说明这一点,“发生最大转变的是延安时代——1942年以后的事。在此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转变并不完全是由于作家本身的内在欲求而发生的,而主要是被情况所迫,必须做出最后的决断,即由于外界的因素而急速发生的”⑥。

当然把知识分子的话语转变完全归于政治话语的“语言暴力”似有绝对之嫌,因为大部分知识分子是受到时代话语的感召,“心甘情愿”地主动接受“大众”话语的指导,如周立波就是一位具有“一种革命的本能”的知识分子。但无论如何政治话语的强大影响力还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上,延安“讲话”及整风运动之后,知识分子的“工农兵”大众话语实践并没有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曲折的言说过程。虽然经过了“化大众”到“大众化”的转换,但知识分子从“启蒙者”走向“大众”势必需要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炼狱”过程。尤其是延安时期“客居”的知识分子,除了丁玲、周立波等作家外,相当多的知识分子在短期内还无法摆脱沉重的“精英”立场,而且“‘启蒙话语仍然支配着延安一些主要小说作者的思维方式”{7}。究其原因,近代以来“启蒙”成为时代的主流话语,这一话语的言说者总是由知识分子担当,他们也一直视之为自己的使命。就“延安”这个特定的时空而言,知识分子的启蒙姿态也与延安地区的文化闭塞,以及工农兵群体普遍文化水平低下等客观现实有一定的关系。

作者简介:罗崇宏,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研究、概念史研究与中国现代思想史。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现代文学文体理论整理汇编与研究(1902—1949)”(项目编号:17ZDA275)、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19年一流学科建设年度项目“现代‘国民概念的生成与流变研究(1898—1928)”(项目编号:WKY19012)阶段性成果。

①  [澳]尼克·奈特著,闫方洁等译,《再思毛泽东》,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88页。

{2}  洛甫:《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解放》第103期,1940年4月10日。

{3}  毛泽东:《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7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236页。

①  陆扬:《文化研究导论》,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83页。

{2}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150页。

{3}  周扬:《与赵浩生谈历史功过》,《新文学史料》,1979年第2期。

{4}  从贤:《现阶段的文化运动》,《解放》,第1卷第23期,1937年11月13日。

①  周扬:《与赵浩生谈历史功过》,《新文学史料》,1979年第2期。

{2}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下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56页。

{3}  杨匡汉:《20世纪中国文学经验》(上),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146—147页。

{4}  原载1941年6月10日《解放日报》。

{5}  钟敬之等:《延安文艺丛书·文艺理论卷》,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4页。

{6}  《延安文化俱乐部成立》,原载1940年4月20日《新中华报》。

①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56页。

{2}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56页。

{3}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57页。

{4}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108页。

{5}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上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67页。

{6}  杨匡汉:《20世纪中国文学经验》(上),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143—144页。

{7}  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32页。

{8}  张闻天:《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解放》,第103期,1940年4月10日。

{9}  原载《共产党人》,第12期,1940年12月1日。

{10}  原载《八路军军政杂志》,第3期第2卷,1940年2月15日。

①  原载1941年6月10日《解放日报》。

{2}  凯丰:《关于文艺工作者下乡的问题》,原载1943年3月26日《解放日报》。

{3}  朱德:《朱德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74—75页。

{4}  “我”指的是周扬。

{5}  周扬:《与赵浩生谈历史功过》,《新文学史料》,1979年第2期。

{6}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72页。

{7}  金紫光:《延安文艺丛书·文艺理论卷》,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64页。

{8}  不仅如此,萧军还就“暴露”还是“歌颂”的问题与周扬争得不可开交,同时萧军带有“暴露”色彩的文章也被《解放日报》退回,这一系列的事情让萧军甚为恼火。于是就有了后面萧军在“讲话”前夕第二次提出离开延安,甚至在座谈会上还牢骚满腹。

{9}  凯丰:《关于文艺工作者下乡的问题》,《解放日报》,1943年3月28日。

①  毛澤东:《毛泽东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24页。

{2}  艾克恩:《延安文艺回忆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74页。

{3}  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84页。

{4}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上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90页。

{5}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前言)》(上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6页。

{6}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下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99页。

{7}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5页。

{8}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5页。

①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5页。

{2}  陈云:《陈云文选》(1926—1949),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201—202页。

{3}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5页。

{4}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6页。

{5}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6页。

{6}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选集》(第3卷),1991年版,第851页。

{7}  唐小兵编:《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增订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38页。

{8}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5页。

{9}  毛泽东:《五四运动》,《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59页。

{10}  毛泽东:《大量吸收知识分子》,《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18页。

{11}  [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译,《规训与惩罚》,北京: 三联书点,2012年版,第193页。

{12}  毛泽东:《五四运动》,《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59页。

{13}  张闻天:《论青年的修养》,《张闻天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78—183页。

①  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6页。

{2}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76页。

{3}  文贵良:《话语与生存》,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年版,第117—118页。

{4}  艾青:《艾青诗选》(第2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0页。

{5}  钟敬之:《延安文艺丛书·文艺理论卷》,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71页。

①  茅盾:《“知识分子”试论之一——正名篇》,《立报》,1938年4月3日。

{2}  丁玲:《关于立场问题我见》,《谷雨》,1942年6月15日。

{3}  周扬:《与赵浩生谈历史功过》,《新文学史料》,1979年第2期。

{4}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上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

{5}  唐小兵:《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增订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38页。

{6}  张军锋:《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台前幕后》(上册),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92页。

{7}  蔡尚思:《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5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79页。

①  蔡尚思:《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5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79页。

{2}  蔡尚思:《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5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80页。

{3}  蔡尚思:《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5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81页。

{4}  文贵良:《秧歌剧:被政治所改造的民间》,《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期,第104页。

{5}  黄科安:《延安文学研究:建构新的意识形态与话语体系》,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页。

{6}  孙席珍:《丁玲研究在国外》,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67页。

{7}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224页。

{8}  “启蒙”与“救亡”的关系在美国学者舒衡哲的《中国的启蒙运动:知识分子与五四遗产》一书中有所论述,李泽厚则《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中明确提出“救亡压倒启蒙”说法,不过这也是值得商榷之论。

①  李洁非:《解读延安——文学、知识分子和文化》,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226页。

{2}  发表在1941年7月2日《解放日报》。

{3}  文贵良:《话语与生存:解读战争年代文学(1937—1948)》,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版,第107頁。

{4}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62页。

{5}  文贵良:《话语与生存:解读战争年代文学(1937—1948)》,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版,第107页。

{6}  秦晖:《走出帝制:从晚清到民国的历史回望》,北京:群言出版社,2015年版,第294页。

{7}  秦晖:《走出帝制:从晚清到民国的历史回望》,北京:群言出版社,2015年版,第301页。

①  田仲济(蓝海):《中国抗战文艺史》,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第222页。

{2}  孙犁:《谈赵树理》,《天津日报》,1979年1月4日。

{3}  田仲济(蓝海):《中国抗战文艺史》,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第218页。

{4}  茅盾:《关于〈李有才板话〉》,《群众》,第12卷第10期,194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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