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与云雾新派

张灏

摘 要：意大利艺术家朱利奥（Giulio Saverio Rossi）重新打开了歌德关于云雾描绘的方案，在中国的在地实践重新规整了计划的细节，历史上的连接与时空、材料上的错位，产生出新的艺术路径。

关键词：母题;风格;材料

云雾新派的发生是个有趣的过程：歌德是德国的文学家，他的计划被朱利奥——意大利艺术家转译（这或许与歌德的意大利之旅有关）朱利奥将这一计划带到中国的重庆实施——重庆因其山地结构及气候被称为雾都。

云雾从其物理属性而言只是大气中的水汽在空中凝结而成的团（柱）状物。云雾自身并没有一种具体的形状，升腾或飞延展造成其形态的差异化特征。从语义学的一般概念：“云”通常解释为轻盈、易逝。

作为绘画元素的云在中、西方艺术中都有悠久的历史及丰富的母题表述。在中国“壁画、文人画”中均有各种形态的云朵出现;或是出于对神性的表征或是对自然景物的描绘;风格上也各有不同，或“工”或“写”。在西方“用宗教史的词汇来说，云具有神圣显现的价值，也就是说神圣通过它而得到显示，或者是为了它的显示而服务”。云是画面中其他形象连接的纽带——元素，在宗教画中以基座、遮挡物而存在用以承载物体和指示空间，区别“天上”和“人间”;云对光的反射使其成为风景画中色彩表现的重要环节;云的跃动感为梦境、幻象、超现实的表达提供了载体——幻想物。云的自由不仅体现在形式各异的风格手段中，更是一种具有建构性的物质材料。

从素描的形式分析和对形状的把握，有助于进一步理解该计划的奥义。如卢梭所言“绘画在我们身上唤起的感情丝毫不来源于色彩……是素描，是模仿，给予这些色彩以生命及灵魂;正是素描所表达的激情让我们的激情也随着激荡，正是它们表现的物体让我们心有所触。”在卢梭的美学经验里，线条、规划、轮廓是绘画艺术的关键。云雾新派采用素描记录云朵，通过密集的排线、简洁的勾写，表现出云雾的黑白灰层次;虽然画面给人的感受颇有差异——轻快的、厚重的、繁杂的、潦草的……但表现手法上都受到了现代主义绘画的影响，这种素描传递的激情不能简单的在理性的范畴中理解。“因为/云/作为绘画符号，正好与传统建立在形状限定性以及几何透视的艺术原则以及创作产物相异，同时它又能让人体与物体脱离了身体的物理性法则，从而产生许多空中效果、飞翔感觉、悖论式的覆合”。“心有所触”的真正原因在于对云的描绘借用了“拟人”般的修辞，假借对云自由表达这一过程，置换“本我”的现世情感——超脱的体验。云是构成这种体验的绝佳对象——它的相对不稳定性使得其无法被一套理性法则所“规训”。

“云这一绘画因素就成了连接产生符号意义的语义生成过程中各个不同阶段与层次的关联因素，它即作为组构性因素出现，又作为主题发展的引发因素出现”。云雾新派对这一母题的续联则更为独立，将其作为主体呈现，不仅不受造型约束，单色描绘还突破了色彩的桎梏，以架上绘画这一传统艺术形式在不同的风格流派间寻找语汇重新编码。这种续联并非是单一的线性逻辑，交叉着艺术史中母题与风格的挪用和转译，从而隔断了单一认知的可能性，在这样一种交错、置换的情境下，对熟悉的认知造成了一种疏离、陌生感。

重庆特殊的天气赋予云雾新派一种特殊的品味，就像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的绘画中透露的氤氲感的确是受小镇的天气影响一样。重庆阴雨连绵的秋季，薄雾构成的朦胧质感浸透着整座城市，难得的晴空下，云雾夹杂、星零舒散。雾的薄透与云的舒展得以同时被描绘。

在重庆朱利奥又选出乡村、学院、商业大楼三个地点分别展开计划。三个地点是通过生产模式、功能需求的差异而被人为构建、划分的产物，云雾的缥缈与质感并不受此划分干扰。但是三个地点却产生了至少三种画面效果，这是因为地点对描绘者的视角與心境产生的影响的结果。城市高楼提供的高度与乡村山丘的高度产生落差;视野的开阔性与观察效果也截然不同。再者摩天大楼的商业功能与封闭的室内空间和开放、自由的乡村气息会造成描绘者的感受差异。学生对学院的情感又是与乡村、大楼有别，这种环境更熟悉，感性的成分居多。这种结果不同颇似佛经教义中惠能禅师云：“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云雾新派将材料选定为中国的宣纸（生宣）和西方的纯石墨铅笔。对于“物”的显现，在极少主义中有典型的彰显——将“物性”作为独立的表达元素。熟悉中国画的读者都会知道，生宣能体现墨彩的干、湿、浓、淡、焦，也常在其上应用撞墨、泼墨等水墨技法。石墨铅笔则会让人联想起古典主义的严谨造型、客观描绘。用生宣和石墨铅笔，是中、西方传统绘画工具的碰撞。但两种工具的特性都无法被另外一种工具完全表现出来，它们是不配套的。石墨作为一种干性材料画在宣纸上无法表达晕染的效果，同时宣纸的纸张不适合铅笔反复地修改和深入地描绘——容易破损。

云雾新派跨越半个地球，以他者的眼光、本体的眼光以及无差异的眼光共同描绘，重要的不是借用风格、材料去寻求某种感官愉悦，而是对艺术及当下进行深度的探寻。正如歌德谈创作经验时提及：“就拿目前法国这场文学革命来说，起先要求也不过是自由的形式。可是它并不停留于此，它还要把传统的内容和传统的形式一起抛弃掉……（抛弃高尚，在低俗中寻找猛料）一个有才能的青年作家想收到效果，博得公众承认，而又不够伟大，不能走自己的道路，就只得迎合当时流行的文艺趣味……在这种追求表面效果的竞赛中，一切深入研究，一切循序渐进的才能发展和内心修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朱利奥努力在传统的母题、风格、材料中去做深度的思考，以思辨的眼光重新联系、审视东、西方的艺术语汇，阐述自己对艺术对社会的认知与反思。

参考书籍：

于贝尔曼.达米施.《云的理论——为了建立一种新的绘画史》[M] 2014.3

让.雅克.卢梭《论语言的起源》[M] 2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