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真实的吗?

2020-01-13 05:01王中翼
中学生百科·大语文 2020年3期
关键词:左传大叔

王中翼

【作品简介】

《左传》原名《左氏春秋》《春秋左氏传》,汉代以后才多简称为《左传》,是儒家经典之一。相传是春秋末年鲁国的史学家左丘明为《春秋》做注解的一部史书,与《公羊传》《穀梁传》合称为“春秋三传”。它是中国第一部叙事详细的编年体史书,同时也是杰出的历史散文巨著。《左传》继承和发扬了孔子“春秋笔法”的精神,前人称赞:“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

原文

郑伯克段于鄢①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②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③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④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⑤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⑥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⑦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⑧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⑨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⑩公曰:“无庸,将自及。”1 1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1 2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1 3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1 4夫人将启之。1 5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1 6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1 7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1 8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1 9不言出奔,难之也。2 0

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2 1既而悔之。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2 2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2 3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2 4颖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2 5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2 6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2 7

注释

①本文选自《左传·隐公元年》。郑伯:即郑庄公,名寤生,姬姓,郑氏,郑武公之子。克:战胜。段:郑庄公弟弟共叔段。鄢:鄢邑,地名。

②初:当初,这是回述往事时的说法。娶于申:从申国娶妻。申,春秋时国名,姜姓。

③寤(wù)生:逆生,指胎儿的脚先生出来。寤,通“”,逆,倒着。

④立之:立共叔段为太子。亟(qì)请于武公:屡次向武公请求。亟,屡次。

⑤制,岩邑也:制地,是险要的城镇。死焉:死在那里。焉,兼词,相当于“于是”“于此”。佗邑唯命:别的地方,听从您的吩咐。佗,同“他”,别的,其他的。

⑥祭(zhài)仲:郑国的大夫。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都邑的城墙超过了三百丈,是国家的祸害。都,次于国都而高于一般邑等级的城市。城,城墙。雉,古代城墙长一丈,高一丈为一堵;三堵为一雉,即高一丈,长三丈。大都,不过参国之一:大都邑的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三分之一。参,同“三”。下面的“中,五之一”承前句省略,指中等都邑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五分之一。不度:不合法度。非制也:不是先王定下的制度。不堪:受不了,控制不住的意思。

⑦焉辟害:哪里能逃避祸害。辟,同“避”。

⑧必自毙:必定自己垮台。毙,倒下,垮台,失败。姑:姑且。

⑨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命令原属庄公的西部和北部的边境城邑同时也臣属于自己。鄙,边境上的城邑。贰,从属二主。

⑩公子吕:郑国大夫。欲与大叔:如果想把国家交给共叔段。生民心:使民生二心。

11无庸,将自及:用不着,祸难将延及他自身。无庸,毋庸,不用。“庸”“用”通用,一般出现于否定式。

12收贰以为己邑:把两属的地方收为自己的领邑。贰,指原来两属的西鄙、北鄙。廪延:地名。13不义不昵,厚将崩:共叔段对君不义,百姓就对他不亲,势力再雄厚,也将要崩溃。昵,亲近。

14完聚:修治(城郭),聚集(百姓)。完,修葺。缮甲兵:修整盔甲和兵器。缮,修理。甲,铠甲。兵,兵器。具卒乘(shènɡ):准备步兵和兵车。具,准备。卒,步兵。乘,四匹马拉的战车。古代每辆战车配备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袭:偷袭。

15夫人将启之:武姜将要为共叔段打开城门(作内应)。夫人,指武姜。启之,给共叔段开城门。启,为动用法。

16京叛大叔段:京地的百姓背叛共叔段。

17五月辛丑:五月二十三日。出奔共:出逃到共国(避难)。

18书:指《春秋》。

19段不弟,故不言弟: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春秋》不说他是郑庄公的弟弟,而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段”。不弟,不悌,对兄长或长辈不恭顺。如二君,故曰克: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称郑伯,讥失教也: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失教,庄公本有教弟之责而未教。谓之郑志:赶走共叔段是出于郑庄公的本意。志,意愿。

20不言出奔,难之也:不写共叔段主动出奔,是史官下笔有为难之处。

21:通“置”,安置,放逐。城颍:地名。誓之:对她发誓。黄泉:指死后。

22颍考叔:郑国大夫。颍谷:地名。封人:管理边界的地方长官。

23遗(wèi):赠送。

24(yī)我独无:我却单单没有啊!,句首语气助词。

25阙:通“掘”,挖。隧而相见:挖个地道,在那里面相见。隧,名词动用,挖隧道。

26泄(yì)泄:欢乐的样子。

27施及:延及。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孝子孝敬父母没有穷尽,所以上天会赐福给孝顺的人。语见《诗经·大雅·既醉》。匮,尽。锡,通“赐”,赐予。其是之谓乎:大概说的就是颍考叔这种人吧。其,表推测语气。之,结构助词,宾语前置的标志。

参考译文

当初,郑武公从申国娶了一妻子,叫武姜。她生下庄公和共叔段。庄公出生时脚先出来,武姜受到惊吓,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从此很厌恶他。武姜偏爱共叔段,想立共叔段为世子,多次向武公请求,武公都不答应。到庄公即位的时候,武姜就替共叔段请求分封到制邑去。庄公说:“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其他任何城邑,我都可以照吩咐办。”武姜便请求封给京邑,庄公答应了,让弟弟共叔段住在那里,称他为“京城大叔”。

大夫祭仲说:“封地的都城如果城墻超过三百丈长,那就会成为国家的祸害。先王的制度规定,国内最大城邑的城墙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得超过它的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它的九分之一。京邑的城墙不合法度,非先王制度所许,您将来恐怕难以收拾。”庄公说:“姜氏想要这样,我怎能躲开这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给他找个地方(安置了他),不要让他的势力滋长蔓延。一滋长蔓延就难办了。蔓延开来的野草尚且不能铲除干净,何况是您受宠爱的弟弟呢?”庄公说:“多做不义的事情,必定会自己垮台,你姑且等着瞧吧。”

过了不久,大叔命令原属庄公的西部和北部的边境城邑同时也臣属于自己。公子吕说:“国家不能有两个国君,现在您打算怎么办?您如果打算把郑国交给大叔,那么我就去服侍他;如果不给,那么就请除掉他,不要让百姓们产生二心。”庄公说:“用不着这样,他自己将要遭到灾祸的。”大叔又把从属二主的边邑收归己有,一直扩展到廪延。公子吕说:“可以行动了。势力雄厚了,他将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庄公说:“共叔段对君不义,百姓就对他不亲,势力再雄厚,也将要崩垮的。”

大叔修治城郭 ,聚集百姓,修整盔甲武器,准备好兵马战车,将要偷袭郑国。武姜准备大开城门作内应。庄公打听到共叔段偷袭的日期,说:“可以出击了!”命令子封率领战车二百乘,去讨伐京邑。京邑的人民背叛共叔段,共叔段于是逃到鄢邑。庄公又追讨到鄢邑。五月二十三日,大叔出逃到共国。

《春秋》记载道:“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不说他是庄公的弟弟;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赶走共叔段是出于郑庄公的本意。不写共叔段主动出逃,是史官下笔有为难之处。

庄公就把武姜安置在城颍,并且发誓说:“不到黄泉(死后),不再见面!”过了些时候,庄公又后悔了。

有个叫颍考叔的,是颍谷管理疆界的官吏,听到这件事,就找东西献给郑庄公。庄公赐给他饭食。颍考叔吃的时候,把肉留着不吃。庄公问他为什么这样,颍考叔答道:“小人有老母,我吃的东西她都尝过,只是从未尝过君王的肉羹。请让我送给她吃。”庄公说:“你有母亲可以孝敬,唯独我没有!”颍考叔说:“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庄公把原因告诉了他,还告诉他后悔的心情。颍考叔答道:“您担心什么呢?只要挖一条地道直到看到泉水,然后在地道中相见,谁说不是在黄泉下相见呢?”庄公依照他的话做了。庄公走进地道,说道:“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武姜走出地道,说道:“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于是,母子和好如初。

君子说:“颍考叔是位真正的孝子。他不仅孝顺自己的母亲,而且把这种孝心推广到郑伯身上。《诗经》说:‘孝子不断地推行孝道,永远能感化你的同类。大概说的就是颍考叔这类人吧?”

漫读

有人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果真如此吗?中国史学的传统是断不如此的。

当然,史书毕竟是人写的,是人就有人的种种局限,如偏好、视野、立场,以及外在的干扰,特别是统治者的意志,但历史总归是历史,历史的首要特点就是真实。历史要求真正的书写者超越自身的局限,排除各种干扰,实事求是,秉笔直书,如实记载。

中国历史悠久,史学也特别发达,自从公元前841年有确切的纪年开始,中国历史更是一以贯之,班班可考,从未中断。卷帙浩繁的历史著作,率先成为中华文明最重要的典籍。除了史官们的史才、史识之外,不能不归功于他们秉笔直书、勇于实录的崇高史德,并由此形成中国史学的突出优良传统,撰成信史流传后世。《春秋》《左传》《史记》等,则可谓是这一优良传统的开创者、奠定者;“春秋笔法”“直书”“不虚美,不隐恶”“实录”则是这一传统、原则的概括和表现。

直书历史是需要勇气的。《国语》载:“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对国君暴政进行公开议论尚且如此,更何况要载之史册,让他遗臭万年?可是历史上众多的史官却以据实实录为神圣职责,刚正不阿,无私无畏,大胆直书,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事迹。《左传》记载的“崔杼弑其君”的故事,就是典型例子。

崔杼是春秋时齐国的重臣,可是他的国君齐庄公为人荒唐,勾搭他的妻子姜氏,还对他肆意侮辱,于是他对齐庄公怀恨在心。有一次,崔杼终于趁机派家臣们把齐庄公给杀了。大臣杀害君主,这可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事,古代叫作“弑君”,是大罪。但崔杼位高权重,把持朝政,史官怎么写这件事呢?围绕这件事又发生了什么呢?“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照崔杼的意思,大概是把庄公之死写成暴病而亡之类,可是齐国太史毫不含糊,直书其事:“崔杼弑其君。”崔杼恼羞成怒,于是把太史杀了。继承史官之职的两个弟弟相继接着写道:“崔杼弒其君。”崔杼又接连把他们两人杀了。太史的第四个弟弟接任史官,还是那句话:“崔杼弑其君。”崔杼心虚害怕了,终于不敢再杀了。话说眼看太史兄弟四人快要杀光了,在齐国南部的史官闻讯北上,手里拿着已经写好“崔杼弑其君”的竹简,毅然接替太史的使命。路上听到崔杼没有再杀人了,史书已经如实记载,这才回去了。

为记录历史真实,哪怕慷慨赴死,也决不妥协,这就是中国古代史官的操守。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有了真实可信的历史,史书也才有了崇高尊严的地位,人们才会对历史、史书保持尊重和敬畏。也唯其如此,历史和史书才具备了鉴往知来、劝善惩恶的作用。所以孟子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在尊重事实、保证真实的前提下,史家们也有叙述历史的方式和技巧,这就是来源于孔子撰写《春秋》的“春秋笔法”,也叫“春秋书法”。所谓笔法、书法,就是书写历史的法则。孔子从当时的社会规范和伦理道德出发,通过选择特定的称谓或在叙述时使用某些字眼,是非分明而又简约、含蓄地表明对历史人物与事件的道德评判,以达到征实和劝惩的目的。以史纪实,“使善恶毕彰,真伪尽露”。春秋笔法包括不隐晦事实真相、如实记载的一面,这一点好理解,就是秉笔直书、客观记录,如《宣公四年》载:“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直言不讳地说“弑其君夷”。春秋笔法还包括“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的曲笔的一面,指为了避讳,将不便直说的事实用委婉含蓄的语言表达出来,也就是俗话说的“说得好听一点”,事实还是那个事实,只是换了一种说法。这是一种语言艺术,有时是更换某些字眼,有时是使用一定的修辞手法,含蓄婉曲地叙述出来。如《僖公二十四年》载:“冬,天王出居于郑。”表面是说周襄王离开国都成周居住在郑国,其实是逃亡到了郑国。因为是周天子,天子以天下为家,所以不说“逃、奔”,而改用“居”字。再比如《僖公二十八年》记载:“天王狩于河阳。”字面看来是周襄王威风凛凛地去巡游打猎,实际情况却是被要称霸的晋文公胁迫而来河阳,参加践土之盟的;为了维护周天子的尊严,用“狩”字加以掩饰美化了。其实,在当今以真实性为前提的新闻报道中,也常常会用到类似的叙述方式和技巧。比如中美贸易摩擦,暗流涌动,针锋相对,一番番的磋商会谈,其实充满着激烈的斗争。但是在新闻报道中,我们多次见到“中美进行建设性坦诚的交流”“坦诚深入交流”等表述,其实了解时事的人都心领神会,所谓“坦诚交流”,言外之意就是双方在会谈中都直言不讳,并发生过激烈的争论,都在向对方施加压力,都在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而所谓“深入交流”,真正意思是:双方各说各话,各自都在坚持自己的看法,分歧很大,交锋激烈。如此表述,双方都体面点。

《春秋》还经常一字暗寓褒贬,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感情态度,需要细加体察,才能发现作者的感情和用心,所以又有“微言大义”之说。所谓春秋无义战,诸侯之间的讨伐以及诸侯国内部的流血斗争屡见不鲜,杀人、死人是常有的事。那么,《春秋》《左传》等是怎么记载的呢?比如同样是死,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对象,都有特定的用语,天子之死用“崩”,诸侯之死用“薨”,大夫之死用“卒”,士人之死用“不禄”,平民之死用“死”。这是大家都熟知的。再比如《春秋》《左传》中常见的“杀”“诛”和“弑”这几个字,虽然字面上同样都是杀人致死的意思,但表示的意义却大不相同。“杀”,是指对无罪之人加以杀害,是不义之举。如“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诛”,是杀有罪之人,带有惩罚、治罪的意义,表示这种行为是正义之举,是除害。如“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弑”,则专指以下犯上的杀害君主或对长辈的大逆不道行为,如上面所举的“崔杼弑其君”。后面要分析的《郑伯克段于鄢》也是典型例子。措辞用字的细微区别,体现了不同的感情色彩和道德评价,是非曲直尽在其中,这就是一字寓褒贬。

对春秋笔法,《左传》解释评价说:“《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贤人谁能修之?”意思是:《春秋》的记述,用词细密而意思显明,记载史实而含蓄深远,婉转而顺理成章,穷尽而无所歪曲,警诫邪恶而褒奖善良,如果不是圣人谁能够编写?

《左传》继承和发扬了春秋笔法的精神。作为《春秋》的“解经之作”,它不但对《春秋》处理史实的方式探幽发微,加以阐释,而且用丰富具体的史料补充完善了《春秋》所记载的历史,同时敢于直言不讳、是非分明地对人物、事件做出评判。比如它往往以“礼”为标准,常常对一些事件、行为做出“礼也”“非礼也”的结论评价,表明自己的态度。又比如晋灵公骄奢淫逸,残害忠良,《左传》就直书“晋灵公不君”。说他“不君”就是讥刺晋灵公不行君道,不像个君王的样子。《郑伯克段于鄢》更是体现春秋笔法精神的典型篇章。

《春秋》记事用笔极为简省,众多历史事件往往三言两语,甚至一笔带过,点到即止,只见梗概或结果,不载起因经过,不见来龙去脉。后人不知事情的全貌,确实有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孔子要言不烦的概括叙述中包含着怎样的褒贬,或者为什么做出如此这般的叙述。就拿这篇《郑伯克段于鄢》(题目是后人加的)来说吧,我们看《左传》中所叙述的史实非常具体翔实,可是在《春秋》中就只有六个字:“郑伯克段于鄢。”乍一看,以为仅仅是郑伯与段两个敌对集团之间的一场战争,有了《左传》的生动阐释,才知道了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左传》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我们才易于领会《春秋》概括为“郑伯克段于鄢”的原因以及其中包含的褒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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