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呼兰民间信仰文化综述

2020-01-18 01:24解洪兴张家境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呼兰狐仙关帝庙

解洪兴,张家境

(1.哈尔滨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哈尔滨 150025;2.哈尔滨华德学院 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哈尔滨 150027)

呼兰是一座文化古城,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富有本地特色的民间信仰可谓源远流长。多样性的信仰自立城伊始即融入斯土斯民,至今依然活跃,作为考察呼兰历史文化的重要线索不容忽视。深入解析民间信仰体系,是探索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内在联系的一种可行性方法。笔者指导的从事田野调查的大学生在呼兰老城区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相关调研,他们都表示,越是深入考察越是对其生气勃勃的文化魅力感到新奇。

一、信仰文化麇聚的古城

呼兰是清代黑龙江最早开发的五城之一,具有悠久而丰富多彩的信仰文化传统。呼兰河流域原为女真扈伦四部最早的聚居地区,早在康熙年间即设八处卡伦驻防。雍正十二年十二月初三(1734年12月27日),清廷正式批准设立呼兰城,并“设驻防呼兰满洲、索伦、达呼尔、汉军兵三百二十名,瓜尔察兵一百八十名,水手四十四名”[1]。立城伊始,编入八旗的各民族纷纷迁入:满洲望族札尔塔氏、舒穆鲁氏与巴尔虎多居城内,瓜尔察、索伦族多居大小蓝旗屯,蒙古元裔多居下洼子各屯,达呼尔族居正红、镶白两旗和三家子屯,厄鲁特、他贲居城南恒积仓左右[2]164-165。在呼兰城乡居住的除了满洲官吏及其眷属,也有遣自内地的获罪流人,还有经商的回回,通往其他各城的驿路站丁则是远来自西南的三藩叛乱降兵的后代。不同的信仰文化均不乏其附着人群,故各有其源流。

地处呼兰河下游的呼兰城在清代号称“江省粮仓”,“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各城皆恃呼兰转运接济”[3]。当时漕粮码头上的运粮船只鳞次栉比,呼兰河湾现在还能清晰辨别出巨大的河港遗迹,河边荒草中还能找到磨损严重的条石台阶。乾隆以后呼兰城生齿日繁,嘉庆十三年(1808)“呼兰八旗、营、屯,一千六百五十九户,一万一千九百一十四名口”[4],而各种宗教建筑已遍布全城。先农坛最早于乾隆元年(1736)建于呼兰城东南隅[2]125,最早的观音庙于乾隆元年建成于城南河沿[2]125,最早的关帝庙于乾隆十五年建成于东南河沿[2]123,最早的龙王庙于乾隆十七年建于南大街头东胡同[2]126,最早的清真寺则于嘉庆十五年始建于呼兰城西南隅[5]492。

咸丰十一年(1861)黑龙江将军特普钦奏请招垦呼兰平原被批准以后[6],关内直鲁移民开始大量涌入呼兰地区,更多的内地神祇骈聚呼兰。光绪初年,外国的天主教开始传入呼兰,光绪三年(1877)、光绪八年两次酿成“呼兰教案”,光绪三十四年则建成堪与今哈尔滨索菲亚教堂相媲美的呼兰天主教堂。到清朝末年,呼兰境内仅关帝庙就有15座之多,庙属祭地近60垧[2]123-124;腰堡关帝庙曾有乾隆二年所铸的铁钟,城内关帝庙曾有道光皇帝御书“神功普佑”的牌额[2]123,东二道街商业区就滥觞于此处的关帝庙会。清真寺则有奉天总兵左宝贵亲题匾额与康熙御笔题写的九龙匾。道教系列,则有位于呼兰河西祭日月五星之神的太阳庙,位于府城大街北头东胡同的吕祖庙,另有青云观。女性崇祀的神灵亦广有香火,观音庙共有四座,斗母宫即娘娘庙有两座。本地神灵更不遑多让,城隍庙中除最大的南大街城隍庙外,另有土地祠两座,本地所特有的“松花江神”也立有专庙,至于大仙堂(即狐仙堂)则“官署巨宅院皆有之,不可胜纪”[2]127。其他各路神仙的庙宇更是数不胜数,小至府城大街北头的地藏庙亦有祭地10垧。游历至此的日本人曾惊称呼兰为“北满的奈良”[7],绝非过誉之辞。到20世纪30年代,呼兰城内有寺庙庵堂35处,据民国十九年(1930)廖飞鹏所修《呼兰县志》记载,城内有佛教僧尼36人、道士女冠27人、回教教长1 人、学生3人、男女信徒1351人,天主教地产364垧、中华基督教房产98间,另有中国化耶稣教堂与中国耶稣教自立分会[5]491-495。至于当地居民所信仰的佛教临济宗、曹洞宗、净土宗,道教华山派、蓬莱派、十八派、秋祖龙门派,各有所主,祭祀仪式亦各不相同。

二、神系交错的混合生长状态

自近代以来,呼兰老城区的各路神祇即“拥挤在一起”,以至难分泾渭,在错综杂乱中,或各享一柱香,或共享一炉香。如当时四座观音庙中的两座附于关帝庙内,可见当地神界早已置“男女不相通问”于不顾了;又如两座土地祠中的一座则附于龙王庙内,水土两神共享一炉香火而相安无事。与此相类的神仙寄人篱下的情形比比皆是,如文昌阁就在龙王庙的东院,火神庙则附于观音庙内。麇集神灵最多的莫过于关帝庙,狐仙堂除大者单独成庙外,小者几乎都散布在各处关帝庙内;且不独九圣祠附于关帝庙内,所谓龙王、山神、土地、火神、药王、牛神、马神、虫神等众多神祇都被呼兰先民合祀于关帝庙或观音庙内。

今天的呼兰老城区各界神祇香火依然旺盛,“拥挤”的情形亦没有多大改观。除建设街东西两端的三光庵与福极庵、师专路南北两端的天主教堂与基督教堂、和平街的清真寺相对“单纯”外,从西岗高地到南河沿高地,从呼兰河滩到护城河东岸,都是神仙“密集”的地方。如老文庙、武庙在呼兰河边已经毗邻而居,而新文庙、武庙在西岗高地的东北坡下已经彻底合在一起,从一个门洞进出了。而且不独关庙、岳庙前后分布,药王殿等也堂而皇之地挤了进来,廊庑墙壁所绘“二十四孝”与“十殿阎王”只隔一道墙,至于胡三太爷夫妇、黄三太爷夫妇、土地爷夫妇,则都在其间各自分得一处几米见方却独受香火的小房间。又如南河沿高地的狐仙堂,虽名为狐仙堂,却打破北方狐仙、黄仙分庙而居的一般情形——狐仙、黄仙共处一室,胡三太爷、胡三太奶、黄天霸、黄天明等众仙家并受香火,红罗神案上供奉的神位竟有四五十块之多。更令人称奇的是,狐仙堂正殿左侧居然赫然矗立一座佛堂,不仅供奉着各路菩萨和佛陀,甚至还挤进去七尊财神爷的塑像。据调查,狐仙堂侍奉老仙的一位蔡姓女子与信众打招呼时根本不说道家的“慈悲”,而是两掌合十呼以“阿弥陀佛”[8]。至于呼兰河北岸河滩里的33座小庙与护城河东岸永兴村杨树林内外的107座小庙,更是无奇不有,从本地不该有的山神、海神到传说中的哪吒等各种神灵都汇聚于此,尽管主要还是狐仙、黄仙与土地神在几十年里竞争香火[9]。

三、信仰消费旺盛的古城

呼兰老城区信仰麇集生长的情形看似无序,但芸芸信众却能普施香火,众仙家一并得到“消费”,并无过分偏袒。除了伊斯兰教的圣纪节、开斋节、古尔邦节和基督教的复活节、圣诞节等较为正统的宗教节日外,其他各路民间神仙在一年四季各种节日消费中也能轮流风光:正月初一,本地人接财神;接着就是逢七吃面条的“人日”:初七小孩日、十七青年日、二十七老人日;除此以外,正月还有初九玉皇大帝圣诞、十五元宵节、二十五日“添仓”。出了正月,就是二月二“龙抬头”,各家吃猪头,童男童女“戴龙尾”;接下来,二月初十百花节,二月十五太上老君圣诞,二月十九观音诞生日。三月三,狐仙过生日。四月初八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生日(浴佛节),四月十八则有娘娘庙会、关帝庙会,四月二十八为药王节。五月五端午节,家家门悬五色葫芦、艾草,沿河桥踏青的民众络绎不绝,几乎倾城出动。六月六虫王诞,六月十九观音成道日,六月二十三马王诞。七月七妇女投针乞巧,七月十五中元“鬼节”烧纸祭墓。八月十五供月,九月九登高,十月初一下元“鬼节”祭墓“送寒衣”。十二月初八释迦牟尼成道日,十二月二十三祭灶,十二月二十五、二十七上年坟,十二月三十除夕祭祖辞岁。以上是呼兰老城区岁祀的大体情况,实际上远不止如此。如关帝庙、城隍庙、文昌帝君庙、龙神庙、昭忠祠等,春秋两季都有隆重的祀典,关公生日五月十三、文昌帝君生日二月三等日子更为隆重。而有些节日则挤在了同一天,如关公生日五月十三又是雨节;三月三狐仙生日,则又是传统上巳节、王母娘娘圣诞以及萨满教“跳神”会期;七月十五“鬼节”,道士诵经做法事,寺庙僧人举办“盂兰盆会”,供养十方鬼灵,夜晚在呼兰河上放河灯,唪经文超度死去的亡魂;九月九重阳节,恰恰又是狐黄大祭的日子,巫医、神汉也在这天跳神“出马”;正月初一,各路神仙的第一柱香则都有信众去消费。从另一个角度讲,又有很多节日的意义相近: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均是祭墓的“鬼节”;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在本地均是人流如织的娘娘庙会日,人们拜庙“烧替身”,童子“跳墙”,妇女披红“站班”。关于当地民间设坛私祀神仙的情况,史载立庙私祀关帝者“岁时伏腊祈福禳灾奔走道路相属”[2]123,土地神“遇有与作,随其营造所在设神位致祭,土地庙各村屯俱有之”[2]125。利民大道旁几年前兴建义乌小商品城扩建道路时,就曾有红砖墙、红铁皮顶的小庙伫立于新开土方旁边两个月之久。

呼兰老城区由于各路神仙祭祀场所密集、祭典稠密,故民众宗教信仰消费之巨也十分惊人。平地惊雷般骤然响起的全城鞭炮声,常常令人想不起是为哪路神仙而鸣放;入夜前后路口熊熊燃烧的火堆,使得崩裂的路面与熏黑的院墙随处可见,重大节日甚至有家庭使用农用车运送烧纸去烧。南河沿东西两侧祭祀仪式结束后倾倒形成的灰堆被雨水冲浇之后依然远远可见,老护城河东岸灰堆已将河堤上的黑土染成灰色,路边香火旺盛的小庙几乎被灰堆湮没……因此,呼兰老城区街头巷尾的小仓买,几乎没有不经营祭祀用品的,厨窗里常常堆着透明塑料袋子,里面装满了金灿灿、银煌煌的“金锞子”“银元宝”;而每逢祭品销售旺季,小商家就纷纷把莲花灯箱摆到路边,佛音佛号则响彻大街小巷。过去,三光庵所在一条街都是佛教用品商店,现在随着拆迁扩建,这些店铺已经覆盖到了建设街的西段。四月放生季,来三光庵与福极庵祈福的放生人可谓络绎不绝。念过《往生咒》后,会有成车或成桶的放生泥鳅被倒入呼兰河中。如2015年5月9日,三光庵组织的一次呼兰河口放生法会,动员了6辆旅游大巴所载的近200人,放生泥鳅116箱[10]。浴佛节法会时,三光庵门前会聚集起卖鸟者多达五六十人,鸟的种类则多达百余种,而售价却出奇的便宜。放生鸟捕捉与消费的畸形繁荣,可见其在呼兰老城区已经呈现出产业链条化的样态。呼兰老城区不下千人规模的养鸟人大多也捕鸟,而春夏之交南来候鸟大量途经呼兰之际,则是捕鸟卖鸟的黄金季节。至于“烧替身”“点酥油灯”等,消费规模较之放生鸟、放生鱼等行为更大,但碗口粗的高香消费则又非前者可比。种种法会、节日之际,人们买走的佛龛、佛像数量与价格固然无法估算,信众从家中带来弃置于佛堂及道路两边的佛像数量也非常惊人。

四、呼兰信仰文化的民间性

呼兰老城区信仰文化具有强烈的民间性,更多地属于生活需要的层面。无论其生成与活跃的土壤,还是祭祀形式,甚或信仰选择上,都充满了自主性,无不反映出浓郁的生活气息。

首先,本地信仰文化的生成与活跃自发于民间。就宗教产业的生成而言,前文胪列的无论各类供信众祭祀的庙宇还是附属的祭地,基本都是依靠当地人自筹捐助而来:如清末15处关帝庙即大多是呼兰城乡绅商及信众自发筹建;规模宏大的三光庵如今是黑龙江省第二大庵庙,但最初则只是一座家庙。至于宗教信仰产生的原因,则与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呼兰老城挥之不去的水患就是人们寻求宗教寄托的一个重要诱因。呼兰城沿呼兰河而建,周边水网密集、湿地延绵,呼兰河南岸至今仍遍布着浩瀚无际的水生蒲苇。呼兰城地处呼兰河最下游河段,距呼兰河汇入松花江的河口不远,春夏时节霏霏淫雨往往引发河水暴涨,一旦松花江水汹涌倒灌,呼兰河两岸就顿时漂没成为泽国。史载乾隆十六年三月己亥,朝廷曾有明诏:“贷黑龙江呼兰地方蒙古图七庄屯水灾旗民,并豁免五座官庄壮丁本年额交官粮。”[11]可见,呼兰立城不久即遭洪灾重创,以至惊动了远在江南巡游的乾隆皇帝。前文所言呼兰老城区沿呼兰河岸最早兴建的关帝庙、观音庙等多处古庙,都曾被洪水冲毁,最后不得不移建;20世纪50年代,老清真寺也是因洪水危及而被迫迁到和平街,异地重建。据统计,呼兰自乾隆十一年至1988年的243年中,自然灾害竟达218次之多,其中洪涝灾害多达77次[12],洪灾之惨重,则可谓史不绝书。道光二十五年(1845)大水,致使颗粒无收,“居民食羊草以生”[2]72;光绪二十一年,“自呼兰城至哈尔滨六十里弥望皆水,十月尚未退,乡人坐冰以刈高粱”[2]73;1932年夏季的一次大水则使10余万人受灾。生活在呼兰河沿岸的民众中,自清代即传布着龟仙与狐仙赴卜奎(齐齐哈尔)诉讼的传说。可见当时呼兰民众香火供奉殷盛的除了本地萨满系统的狐仙外就是河神,而至今河滩小庙群里仍然大量供奉着龙王,甚至还有对龙有威慑力的哪吒。此外,由于呼兰老城面积狭小、房屋密集,故多发火灾、疾疫。火灾以光绪后期为例,史载光绪二十三年春,“呼兰城东街火,自天增庆迤北延烧商铺草瓦房百数十间”;光绪三十三年春,“呼兰城西站火,毁民宅四百一十一间”[2]73。相对于火灾,疫情的爆发更令人怵目惊心,宣统二年(1910)呼兰一次大疫就有“毙者六千四百二十七人”[2]74,由于“居宅无内外厕,隆冬易感寒疾,妇女产后受病尤易,故东荒妇女几无完全无病之人”[2]192。可见,各种各样的宗教信仰在呼兰老城区的活跃与其信众现实生活的需要有着密切联系。又如萧红《呼兰河传》描述道:“娘娘庙的门口,卖带子的特别多,妇人们都争着去买,她们相信买了带子,就会把儿子给带来了。”[13]63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每年高考、中考甚至小学升初中考试前,文庙里的状元桥就格外热闹,而跑去庙会“报名”的更是大有人在,他们会用红红绿绿的大额钞票换取将姓名贴在墙上的大红榜单上。

其次,信众的祭祀形式具有明显的民间自主性。以狐黄信仰的祭祀形式为例,家庭祭祀、狐仙堂祭祀和小庙群祭祀,三种祭祀方式不分主次,全凭信奉者自行选择。既可采取传统的野外狐黄小庙祭祀方式,仪式简单,花销有限;也可以在自己家中设坛祭祀,开销更少;而去狐仙堂祭祀,虽然相对“中规中矩”,但也处处流露着民间随意性。虽然狐仙堂“侍奉老仙”的神职人员表现得较为虔诚,祭品摆设丰盛,除夕、初一都要打扫上香,但普通信众所执守的规矩远没那么复杂,他们不大在意香火和贡品的多少,认为心意到了就好。去狐仙堂祭拜的信众既可以提前购置祭品,也可以临时向狐仙堂购买香、纸、酒等充作祭品,价钱也非常便宜,没有多大利润。过去管理狐仙堂的一位老妇人不允许香客自带祭品,引起信众反感,这位收费较高的管理者最终被撤换:信仰消费中的“神威”居然牵就了“人情”。对狐仙的祭拜地点,同样具有较大的随意性。祭拜者除了会前往狐仙堂正殿祭拜外,有的则前往钓鱼台祭拜,有的则前往石公祠祭拜,有的则去呼兰河沿还愿。对于祭拜地点随意与多样的解释则很有些想当然的味道,一部分人认为狐仙堂内平日里祭拜者过多,不如钓鱼台和石公祠灵验。信众祭拜甚至也受天气等因素影响,项目调研团队中负责狐黄信仰田野调查的学生在雨夹雪的清明节居然没有看到前来上香的信众。

最后,信众的信仰选择也具有明显的民间自主性。在田野调查中发现,小庙群中有些小庙是同一人同时建立的,甚至一座小庙内还会出现多个神仙牌位;调查中也能经常看到熟悉的信众同一天既在狐仙堂上香,又会跑到三光庵去浴佛。在呼兰老城区护城河东岸小庙群中,虽然能看出土地神信仰与狐仙、黄仙信仰混杂在一起,但也出现了土地神信仰渐渐盛于狐仙、黄仙信仰的势头。有的信众于是想当然地解释说:土地公虽是小神,但却是地方的保护神,福荫极盛,故而多行祭拜;狐仙、黄仙终为散仙,算不得正统,人们祭祀时自然不会过于留意。此种观点乍听起来有些荒谬,却是人们基于自主选择的真实理解。这样随意性的理解在萧红《呼兰河传》中也有细致入微的刻画:“娘娘庙是在北大街上,老爷庙和娘娘庙离不了好远。那些烧香的人,虽然说是求子求孙,是先该向娘娘来烧香的,但是人们都以为阴间也是一样的重男轻女,所以不敢倒反天干”,“所以都是先到老爷庙去,打过钟,磕过头,好像跪到那里报个到似的,而后才上娘娘庙去”,“比方女子去拜过了娘娘庙,也不过向娘娘讨子讨孙。讨完了就出来了,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觉得子孙娘娘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只是她的孩子多了一些。”书中又说,当时男人打老婆还会不由自主地骂:“娘娘还得怕老爷打呢!何况你一个长舌妇!”[13]59、61凡此情形无不流露出生活层面的情趣,而生活情致又如水银泻地般渗透进信仰文化中,古城信仰节日的稠密繁杂正源于此。

信仰文化是考察呼兰老城区传统文化的一条显性线索,除天主教、伊斯兰教等具有相对经典的宗教气质外,大多数信仰的民间气质则始终挥之不去。呼兰老城区多样性的信仰文化,生成于现实生活的需要,并在生活情境中得以延绵传承。传统信仰文化与现实生活深切交融,信仰文化为生活所累积的压力提供了排遣与释放的途径与空间,同时又从生活中获得源源助力;信仰作为生活方式又无法不被统摄于生活的海洋中,无所不在地体现着人的需要与诉求。呼兰老城区是信仰文化麇集活跃的一个典型,其信众及独特的信仰生活,反映了当地对传统文化的别样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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