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

王俊珍

咦，窗台上的透明缸怎么空了？盖子掉到一旁，孤零零地躺着。

许是死了？或者，它自己跑了？玻璃窗开了条小缝，风从缝里飘上来。

我不由得为它的命运担忧。

家里养了一只蜗牛，是妹妹从马路上捡回来的，当时蜗牛暴晒在烈日下，随时可能被作为垃圾带走。

那是一只巨型蜗牛。所谓巨型，是跟我小时候地里见过的指甲盖大小蜗牛相差太远，是那种蜗牛的几十倍。那种蜗牛小小的、嫩嫩的，乳白色的外壳，轻轻一捏就碎了。这蜗牛不然，它的壳大约有小香梨那么大，深棕色，坚硬无比，像极了龟背，但细滑有光泽。它蠕动的身躯摊开来像一块稀面馒头，只是还没上锅蒸。

说真的，我害怕任何小动物，尤其是这种蠕动的小动物。妹妹偏偏把这家伙放在家，唉！

它总是把软塌塌黏糊糊的身体贴在壁沿，一动不动。我好生奇怪，这蜗牛似乎一点都不怕人，我走近，它没有任何想把身体缩到背壳里的意思，就像一个慵懒懵懂的小孩，在放松地休眠。

有几天我们没有买菜，什么吃的都没给它。我外出时偶尔想起它，会不会饿晕了？三四天以后，我看见只有一个蜗牛壳，静静地停在透明缸里，没有肉乎乎的身子探出来。我试探着在瓶子里放块香蕉，看它饿慌了吃不吃。它起初没有反应，夜里一两点，发现蜗牛哼哧哼哧啃香蕉，哈哈，生死关头果然饥不择食！

那次难关渡过后，我买了很多菜，一直放在缸里，按理它不会饿死呀！

为它清洗那空荡荡的家时，我很怅然，也很难过，我囚禁了它，又断送了它的生命。

晚上，我调了很热的水洗澡，尽情地享受这份畅快。

突然脚下出现了一摊软软的肉乎乎的东西。天哪？！在脸盆和水桶的空隙，那可怜的蜗牛，已经全部吸附在瓷砖上，身体几乎都露出壳外，毫无遮挡。而我刚才却冲了个畅快的热水澡！它受得了吗？它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我无限歉疚，第一次以一种神圣而恭敬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触碰它坚硬的背，轻轻地拍拍它，拉拉它柔软的身体，看看它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我还能最后为它做点什么。就那样一下、两下、三下……慢慢地，它开始收缩，爬山虎一般舒展的身体慢慢拢合，拢合，铺在地面的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坚硬的壳在滚动。我小心翼翼提起来，稳稳地放到透明缸里，又急匆匆折一片菜叶子给它。

我一直不懂，它到底怎么进了洗手间？它肯定不甘心被圈養在小小的缸子里，它用软软的身躯，慢吞吞地前行着，为了自由，一步一步，从不放弃，终于掀翻了盖子，跑出外面的世界，却发现不过是更大的格子，凭你蜗牛速度，怎么能走出去？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们凭借自己的高大，如此蛮横地圈养了一个小生命，而它从未放弃过抗争。明天，一定给它寻个好归宿，放回它应该待的地方。就算对它的坚持和努力，致敬！

（作者系深圳市龙华区潜龙学校初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