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癌保命孰为先

●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 何裕民

从医多年，很多事情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其中既有细微小事关乎医患关系的，也有错误认识关乎患者生命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癌与人的关系也是如此。

癌可视为附在“皮”上的“毛”出了问题；“毛”出了问题，有可能毁掉“皮”；但没了“皮”，即使“毛”的问题控制了，又有何用？只不过“当局者”常会犯晕：顾了治癌，丢了命！浑浑噩噩中，还以为自己是相信科学。我就遇到过这样的患者家属。

张老伯77岁，患肠癌2年后转移到肝，做过介入。2005年底，肝内有多个病灶，大的2厘米。治疗几个月后病情稳定，恢复很好，老伯每次门诊也总是有说有笑。到了2007年6月，CT显示肝内有一个病灶稍有增大，其他稳定或消失。其妻女特别认真，每次问诊总要问那个增大的病灶怎么办？我如实告知：目前不宜做创伤性治疗，因为患者一切感觉都好。人要现实些，追求生存质量最重要。老伯也赞同我的意见，毕竟他遭过罪，现在好好的享受生活，多好!

半年过去了，检查发现肿块长到了3厘米，但长势很慢。妻女俩不顾老伯反对，也不听我的劝阻，2008年元旦前执意又为老伯做了一次介入。介入科医师请家属签字时也明言，这次操作危险性很大，可能得不偿失。但她们满脑子的“征服癌症”，执意要做。介入后不久，老伯就感到肝区疼痛，胃脘不适，几天后出现黄疸、低热，严重消瘦，肝功能指标异常，肝功能衰竭之象日趋明显。一查癌胚抗原不但没降，反而跳得更高。好端端的一个带癌生存者，春节过后就撒手而去。

每想到这个案例，我不由得掩卷沉思！时下面对肿瘤，不少人总认为治疗癌症高于一切，是维护患者利益的体现。殊不知，征服癌症与呵护生命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癌未治好，人已走了，和癌并未治愈（甚至未治疗），人却依然活着的情况，都很常见。

因此，在肿瘤治疗领域，我们反对只重手段、忽略目标的短视行为。须知征服癌症，只是呵护生命的手段和方法，而医学的真正、终极目标是呵护生命。在呵护生命和征服癌症之间，必须保持适度的“张力”，当两者有抵触时，应以呵护生命为先。

鉴于肿瘤治疗的现状，我们必须大声疾呼，请注重人文精神和对生命的终极关怀！行医者和家属们都应该永远记住：人比病重要，呵护生命应优先于征服癌症、控制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