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你

何睿璇

我的母亲喜欢安静、沉默，喜欢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荡漾着笑意。她最喜爱的事便是看着我，为我准备吃的，为我打扫房间，为我……

我与她截然不同，喜欢热闹、喧嚣、自由，喜欢与同学肆意地玩闹，喜欢“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放与激情，或者“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潇洒不羁。

我实在难以理解她，感觉我跟她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们的矛盾越积越深。

终于有一天，我像气球一样炸了。那是一个星期天，我被成堆的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却突然听见卧室传来“啪”的一声。我迅速冲到“案发现场”，看到我最喜欢的陶瓷杯碎了一地。写作业时的烦躁加上心爱之物被毁后的悲伤，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然后全部发泄在了母亲身上。“我不是故意碰碎的，我只是想帮你收拾一下……”母亲投来歉意的目光。“我不需要！”我愤怒地朝母亲吼道，然后夺门而出，只留下母亲一人。

望着窗外枯黄的树叶掉落在井盖上，我越发感到悲凉。这股悲凉穿越我的身体，驻扎进心底，冰凉了我的整颗心。我不理解母亲为何整天围着我转，她连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生活于她而言不单调吗？难道她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梦想？人没有梦想，与咸鱼有何区别？我想我是鄙视她的，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她。

等我走出书房门，母亲已不在，茶几上摆满了我爱吃的水果，旁边还有一本相册。我打开一看，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年轻的她也曾像我这样青春洋溢，纤细的腰肢与高难度的舞蹈姿势，还有穿军装时的飒爽英姿，青春飞扬的眼神完全不同于现在。以前我也看过这本相册，竟毫不在意地翻了过去;以前我也曾听母亲说过往事，那时我竟心无波澜，一脸不屑。

不知何时母亲已轻轻地站在了我的身旁。“你有自己的梦想吗？”我问她。“当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想环游世界，自由自在，无所拘束;后来当了兵，想象自己巾帼不让须眉，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在部队表现可好了;后来有了你，一切都变了，什么自由、理想，远没有看到你在我身边轻轻一笑来得安心，你一笑，我的心就融化了，不再去管哪些衣服好看，自己的腰又粗了多少，只是现在你越来越讨厌我在你身边……”

原来她也曾年轻过，也曾向往过山川湖海，也曾有过骄傲的梦想，只是因为我而放弃了一切，宁愿陷自己于单调的柴米油盐与女儿的琐碎生活。

“那你后悔吗？”我问她。

“何来后悔，虽然你不再与我沟通，但只要看到你好，妈这辈子就满足了。”

想起来，有一次她喃喃地对我说：“璇璇，以前我看不懂微信朋友圈的时候，我看不到你的动态;现在我会玩微信朋友圈了，怎么还是看不到你的动态呢？”她的眼里满是落寞。

只是她不知道我屏蔽了她，虽然她玩微信只是为了旁敲侧击地了解我的动态。

我终于懂得，我是她的一切，她愿意给我她的全世界，而我却吝于给她一点回馈，把最好的脾气给了陌生人，却肆无忌惮地对她发脾气、跟她闹别扭，肆意挥霍她对我的爱。原来我与她并不是截然不同，原来她是现在的我，我也将是现在的她。

不经意间，母亲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这双手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那种温馨的暖意瞬间流遍我全身。我不忍直视她那略微发红的眼睛，不禁鼻子一酸：“妈，对不起，我……”我也握緊了妈妈的手，扑向那敞开许久的怀抱。

妈妈，我终于读懂了你。